到现在,苏宏仍不明白这艘船的用处,只好问老吴。
老吴终于告诉他,河对岸再过去一点,就是一条湖,湖上有座岛,当地人称小蛇岛,另外远处还有座大蛇岛。那块地方向来不吉利,以前村里只要去河对岸的人,几乎没有能回来的。久而久之,村里人忌讳越来越重,索性把石桥另一端的路给封了,怕孩子们胡乱到那边玩。
苏宏才明白,之所以用船,原来是要走水路的缘故。
老吴还说,这条河和那片湖是相连的,否则船也不好划过去。
“我们先到小蛇岛吗?”苏宏又问。
“对!大蛇岛那不可能,太远了,估计开车都得几个小时。以前咱村的人也都是去小蛇岛才没回来的。”老吴这会也是语重心长,有问必答。
“真没有一个回来的?”
“那倒不是,也有回来的,但不是很快生场怪病死了,就是发疯给发死了。”
“发疯发死了?”苏宏第一次听闻这种死法。
“我记得一件事,村里老苗的儿子,那年他晚上去了趟小蛇岛,结果大早上回来,人就变得疯疯癫癫,抱着他家那头牛哭个没完,别人劝都劝不住。然后饭也不吃,水也不喝,觉也不睡,到了半夜,居然被那牛给撞到井水里淹死了,你说他娘的是不是发疯把自个发死了?”
“有这种事?那还真挺离谱的。不过他家自己的牛,怎么好端端会撞他呢?”
“把那牛惹急了呗!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听说啊,我也就听说,他家那头牛,第二天被人发现身上全是一道道口子,好像被他弄什么东西给划的。”
苏宏心中一凛,有样东西瞬间在他脑海里冒出来:指甲!
怎么又是指甲?
村里人用指甲打架,瘦尸长出指甲,现在又多个发疯的时候力气大到拿指甲割伤牛的疯子。
苏宏一下联想到了病毒,感觉这指甲的毛病像病毒蔓延一样,一点点在村子里渗透。
还有那股恶臭,苏宏再问老吴,老吴说他也不知道恶臭从什么地方飘来的,反正就最近的事。
苏宏心情更为沉重了。
因为此刻这些古怪现象已和他女儿的命运联系在一起。
不知不觉,苏宏等一群人到了那座石桥。
同时,另外一面,郑望德和朱齐梅两个老人在家中急得团团转,毕竟到现在苏妙还没下落,他们也听说了郑刚和苏宏准备领人去河对岸找。
朱齐梅实在没办法,决定打通小女儿郑惠丽的电话。
实际郑惠丽远在几百公里远的省城,远水救不了近火,不过朱齐梅的脾气就这样,一有点事就找小女儿,所有家人她也最信郑惠丽的话。
“丽丽啊,我跟你讲,家里出事了,出大事啦……”郑惠丽在那边刚洗完澡,一接电话,就听到朱齐梅带着哭腔的声音。
“妈,你别急,慢慢说。”
于是,朱齐梅把整件事七七八八拼凑一番,她表达能力也有限,再加上心急如焚,好在旁边有郑望德补充。郑惠丽开始听得稀里糊涂,后来总算明白了,她真想不到,家里居然闹出那么大桩事。
“现在呢,哥和姐夫他们去哪找妙妙了?实在不行我明天坐车回来吧!”郑惠丽也着急起来。
“听人说……他们要上小蛇岛找人了。”
“啊?我没听错吧?”
“这不没办法嘛,连村里老梁和老吴他们都去了。”
“不行不行,妈,你赶紧叫他们回来,那边不能去的!”
“哪叫得回来呀,他们应该上船了。”
“完了……完了……”郑惠丽脸色惨淡,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。
“怎么办呀,丽丽,你赶紧回来呗。这村里啊,最近邪门得很。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妈,你再告诉我,他们是去了多少人?”
“大概十几二十个吧,刚子和你姐夫,还有沁沁都一块去了。”
“姐夫和沁沁……”郑惠丽顿了一下,“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当年姐也去了那边吧?”
郑惠丽口中的姐,自然是郑惠玲。
“不知道呀,我还没跟你姐夫说呢。”朱齐梅欲哭无泪。
“你们等我回来吧。”说完郑惠丽挂断了电话。
确实,如朱齐梅猜测那样,她和郑惠丽通电话时,苏宏他们才刚上船。
苏宏也发现,河对岸的状况,和老吴说得一样,首先是一堆石头把路堵死了,等他们翻过那堆石头后,又见几株参天大树,然后很快到了湖泊边上。
没等多久,郑刚就划船过来,因为湖面上太冷,老吴提前让人在船上备了许多件大棉袄,否则一路肯定冻得难受。苏宏暗暗佩服老吴想得周到,办事是比其他人精细不少。
坐在船上,苏宏发觉湖面比他想象中还要冷,还伴有一股浓重的雾气。而且不知道为什么,他闻着湖水很臭,虽然看不大清,但他确定湖水比较脏。
这条船是木船,也没发动机,都是手动划的,再加上原本也坐不下那么多人,所以走得很慢。苏宏和苏沁挨坐在一块,耐心等候着。
船上没什么人说话,特别安静。苏宏看得出来,大家心情都很沉重。
过了约半小时左右,船已经彻底远离岸边,此时他们被夜雾包围着,视线模糊,手电筒那点亮光也是杯水车薪,整个阴森黑暗的环境,给他们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。
“爸,还有多久啊?”苏沁问道。她又冷又怕。
“到小蛇岛最起码得两个小时。”郑刚代替回答。
“刚子,你咋知道,你去过啊?”王燕好奇问。
“我小时候跟人来湖上抓鱼,见过那岛,去倒是没去。”
“嘿嘿,那是,如果去了,你早跷辫子喽。”
王燕刚迸出这句来,立马收敛笑容。因为这句话非但一点不好笑,甚至还很不吉利。
“呸,燕子你个乌鸦嘴,放心,咱们肯定没事,兴许明天一早就能领着孩子回家呢,你们说对不对?”一个中年妇女放声说。
“但愿吧。”老吴叹口气。
接着,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我在想啊……”半天,梁大石终于说话,“刚子,如果你妹夫没说错,那个带孩子过桥的人,真跟咱们一样,划船去了小蛇岛啊?”
“还能去哪呀真是!”苏宏没开口,王燕反倒接话了,“老梁你想想,桥对过那片地也就鸡毛大一点点吧,除了坐船上小蛇岛,实在想不出还有哪可以去的。总不会去大蛇岛吧?那可太远了,绝对不会的!”
王燕一番自问自答,却也像回事,不少人觉得有道理。
“那人,是谁呢……”梁大石开始猜测起来。
“娘的,不管是谁,只要被老子抓了,老子非弄死他不可!”有个男人怒气冲冲道。
“趁这会有时间,咱要不分析一下?你们觉得这人能是谁?”梁大石不理那男人,管自己问。
“是啊,老梁,听你一说,咱之前是迷糊了,都没去猜人。”老吴回道。
“猜啥呀,不明摆着么,那人肯定咱村里的!”王燕又急忙说话。
“你咋肯定的?”老吴问。
“你想啊,要不是咱村里人,他能了解那么清楚,知道村里孩子有几个,谁家有孩子,怎么等我们参加仪式时候把孩子给偷出来么?我说,这人不但是咱村的,还对咱村特别特别的熟!”
谁知王燕这一通话,居然点醒了众人。苏宏也看出来了,这女人虽显得叽叽喳喳,但有些时候还真能说到点子上。
“你们还别说,燕子的话,有道理啊!”梁大石感叹道。
苏宏心想:村里人糊涂,怎么自己也跟着糊涂,这么大一个疏漏,居然都没去利用。其实只要按排除法,确定一下最近几天村里有谁不在了,也许就能找出元凶。
“等等!我想到了一个人!”这时,有人举着手指叫道。
苏宏一看,发现竟是那个寿衣店老板,他不明白这人为何也要跟来,大概是想找被偷的那几件寿衣吧。
“谁呀?”王燕问。
“你们还记得不,咱村里以前的鹅蛋?”
“鹅蛋?就那傻子孙二可吗?他不是三四年前失踪了?”
“对啊!他是失踪,可没人说他死了吧?你们想……万一他回来,再把孩子给偷走……”
“不会不会!”寿衣店老板话还没说完,梁大石就打断道,“鹅蛋是个傻子,哪有这么聪明,知道趁咱们参加仪式那会去偷孩子。”
“要啥聪明的呀,鹅蛋从小在村里长大,没错吧?他虽然傻,但一些村里的规矩还是懂的,而且他到处乱跑,对每家每户都了解,还有你们咋忘了,他特别喜欢跟孩子玩,就他,肯定是了!”
苏宏听得不明不白,问郑刚道:“谁啊?”
“哦,以前村里一傻子,名字叫孙二可,整天戴个大鹅帽,所以村里人管叫他鹅蛋。人嘛,倒也不坏,就是爱搞怪,然后三年前他妈一死,他就不见了。”
“去哪了?”
“谁知道呀!”
“对了,我又想起来一件事……”寿衣店老板很激动,滔滔不绝地说着,“那个鹅蛋,从小身上穿着一件寿衣,也不知道谁告诉他的,穿上寿衣能避邪,他就特别信这套!依我看,我店里的寿衣多半是他偷的!”
“这事我记得!”立时有人搭话。
“我也记得!他件死人服还被他整得破破烂烂,那会上我家讨粽子吃……”
“还有他那个鸟窝头,好像几百年没洗头一样,脏兮兮的!”
听到“鸟窝头”三个字,一直闷声不吭的苏沁忽然想起昨晚桥上看见的那幕,带领孩子的成年人,头发确实凌乱不堪,这一点她印象极其深刻。
“这么一分析,还真可能是那傻子啊……”老吴说。
“对嘛,我同意周老板的!咱村的大人最近又没少,肯定鹅蛋在搞鬼了!”王燕应和道。
“哎哟,那坏了,鹅蛋傻乎乎的,他能带孩子去哪呀……”顾红梅焦急地说。
苏宏听着,也觉得这个说法比较可靠,但又想,那傻子为什么连妙妙都不放过呢?
“我猜啊,他先偷周老板店里的寿衣,再去偷孩子,然后用寿衣给孩子们换上,他这样图啥呀?”王燕问。
“谁知道,傻子呗。”有人回道。
“要真这样,咱还去小蛇岛干嘛?还是你们觉得那傻子带孩子上岛了?”王燕继续问。
这一问,换来一阵沉默,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“是啊,咱去岛上干嘛呢……”老吴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之后,众人你一言我一句,基本对孙二可偷走孩子这件事达成了共识,但至于有没有带往小蛇岛上,心中都充满疑惑。
也就在一片攀谈声间,前方浓浓的雾气中,赫然显现一块黑压压的地方,当见着那地方,众人立即停住不说话了。
“到了。”梁大石轻声宣告。
船上的人神经瞬间紧张起来,连负责划船的两个都把船划慢了很多。
“真去啊?”快上岛了,居然有人想打退堂鼓。
“去啊,怕啥呀!”老吴壮胆般说道。
其实每个人都很不安,可为了找孩子,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慢慢悠悠的,船靠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