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午相交(20)

怪谈记
子午相交(1)我们下个月的经营目标是三千五百万,为此,各个部门,尤其是……潘总的指挥棒在业绩图上指指点点,似乎在指挥一场大型战役。产供销各部门头头全都抻长了脖子跟随指挥棒的红尖尖目光起落。人力资源部经理于鹏怀里一阵抖动,手机不识趣地跳起来,他没接,直接把电话挂掉。未几,手机又振,再关,第三次进来的是个短信,于鹏悄悄拿出来一看:叔病故,速来市医院!

  子午相交(20)

  小胡子车开的很稳当,于鹏不知不觉间迷糊过去了。

  马宽拍他脸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。小胡子和马宽一点头,帮于鹏爬出后备箱,卸下行李,马宽先是一脸怪笑端详他一阵,然后把一个钱包塞到手里:"你的银行卡和信用卡都冻结了,别用,用了马上能查到你位置。从现在起,你叫常惠山。"

  于鹏打开钱包,里面是一沓钱,一张身份证。

  "兄弟,多了我也帮不到你,在外面一切小心。我知道你是冤枉的,可别人不这么想,蹲一段时间吧,等我把案子查清的。你那个潘总这两天总跟我打听你的情况,我觉得他可能不怎么地道,出门在外,给我打电话就成了,别人别打。对了,你说你又弄到两块那什么铁?"

  于鹏从怀里拿出月牙铁来,马宽也拿出一块,两下一对,一模一样。

  "真他玛邪门哈,这么多事儿都坏在它身上。哎,你怎么了?"马宽来不及发牢骚,他看到于鹏眼神有些发直,拍了他一下,于鹏伸手指指马宽背后,面沉如铁,什么也没说。

  "咋了?"马宽和小胡子都一扭头,什么也没有。忽然一阵冷风掠过三个人。于鹏没再说什么,他明明看到一对夫妇铁青了脸穿过马宽的身体,一路飘过去了,女的似乎还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
  "你小子别疑神疑鬼的,让他再送你一程,望南过了沈阳再坐火车,那儿暂时没人查,现在对你还是省内搜捕。"马宽收起自己那块月牙铁,拍拍于鹏肩膀,连日奔波,他的神色有点疲惫。于鹏一点头,掏出印光法师开了光的一元硬币给马宽:"带在身上,避邪。"马宽莫名其妙,随手放进上衣口袋,又想起了什么,掏出个电话本来给于鹏:"这是师范学院陆教授的通讯录,上面都是一些精于考古的老头子,觉得对你有用,就留下吧,我这有副本。"

  于鹏接了:"照顾好我老婆……"一句下去就语塞,有些眼泪,还有些别的东西在眼睛里。一扭头,想拉开小胡子车的后备箱重新钻进去,马宽拍拍他,指指胡同深处,原来小胡子从里面又开了一辆出来,这回是桑塔纳两千,灰的。

  小胡子从高速公路一路狂奔把于鹏拉到沈阳北站,扔给他一张后夜四点的过路火车票,连道谢时间都没给他留,灰色桑塔纳就消失在夜色中。

  沈阳北站略有陈旧,于鹏看看表,距离发车大约四十分钟,他买了瓶水,悄然坐在候车大厅的一个角落,仔细打量四周。已是后夜,候车旅客很少,大部分长椅整排整排地空着,零食摊大半歇业,个别开的业主也在一张一合地打盹,没有警察,甚至连检票的铁路员工都看不到,电子指示牌上的红字孤寂地闪烁着。

  一个干瘦的老太太,慢慢从大厅门口踱进来,挨个座椅下去搜罗,一站一蹲地,她发现不远处座椅下有个空可乐瓶子,走过去伸手拿。于鹏惊讶这么晚还有捡破烂的人,于是细看了看老太,哪知那老太的手穿过瓶子,没拿到,再伸,又穿过,如是再三,终于一摇头,放弃了瓶子,向更远的长椅踱过去。

  于鹏擦了擦眼睛,只见那老太不停走着捡着,终于一个都没有成功,站起来锤锤腰,叹口气,穿过一扇并未开启的玻璃门出去了。

  于鹏想要害怕,去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害怕的生理反应,也许是习惯了?他摇摇头,看了看电子指示牌,又对对表。后夜还是很困的,他的眼睛迷离了一下,猛然发现满是红色字体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绿色提示信息,车次是364,发车时间是10分钟以后。

  大厅门口传来一阵声响,不大,有些古怪。于鹏看到三四十个大包小裹的旅客赶飞机一样匆匆穿过大厅,向检票口挤去。他们似走非走,似飘非飘,不断地横穿成排座椅,大部分直接穿过检票口的铁栏杆,消失在毛玻璃屏风后面。还有三两个落后的,经过于鹏身前时,一个面色铁青的男人猛地问了他一句:"喂,到点儿了,你还不走?"于鹏被吓得一震,差点瘫在椅子上,那男人说完也不再理会他,径直去了,很快也消失在屏风后面。

  于鹏一头冷汗,从旅行包里拿出面巾纸正擦,冷不丁背后有人拍他,于鹏像个弹簧一样原地跳起来。回头一看,是刚才卖他水的中年女贩子。

  "你看见啦?"女贩子满脸神秘,先天欠缺的长马脸令人不快。于鹏和她装傻:"什么?怎么了?""别逗了,你是不看到一群人赶火车阿?"于鹏知道自己的眼睛无法骗人,轻轻点点头。女贩子把手抄在套袖里,有节奏地点着脚:"我跟你说阿,也就是看到我了,搁别人都不敢告诉你。那些人……""他们是死人?""哎呀,你咋知道的!"女贩子惊讶地嗓音沙哑:"他们就是鬼呀,天天晚上这时候来赶火车。他们坐的那趟车呀,是364次,服务贼差,三天两头误点,整顿好几次也不中,去年呐,它早点运行,赶倒霉,人家扳道工按点儿扳的道岔,结果它可好,入错了道,一头撞上油罐车,那个惨呐,烧死不知道多少人,政府愣是不让报呢!"

  "有这事儿?"于鹏不想和她做过多纠缠,那女人反倒来了劲头,一拍大腿:"谁说不是呢,我跟你说阿,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,那得有道行的人。最早是一个小孩看到的,正好我那天晚班,那小孩那个哭哇,跟中了邪似的,就指着没人的大厅乱喊,把他父母吓得,但是就不坐火车了,说是拉孩子去医院。后来断断续续总不消停,前几天吧,还有个出差的和尚,我看她眼神发直,八成也是……哎,来啦!"

  女人见有人要买吃的,一路小跑回了摊床,于鹏紧紧衣服,提了提脚下的旅行包,抬头看去,绿色的364次绿车信息已经没有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红杠杠。

  "哎,去北京的检票啦检票啦!"一个仿佛从地里蹦出来的检票员,在检票口突然出现,用一个硕大的钥匙盘子敲击着铁栏杆,发出刺耳的哐哐声。散落在大厅的几个零星旅客纷纷起身,背包的拎袋的向检票口汇集。

  于鹏背起旅行袋,刚起身,有个脸色铁青的男人匆匆走过来,于鹏一时不知是人是鬼,竟忘了闪躲,他甚至觉得那人会立即穿过自己的身子。

  "咚!"男人没想到于鹏竟不让路,两个重重地撞个满怀。

  "你没长眼睛啊!别挡路!"那人着急赶路,骂了一句就走。

  是人!于鹏露出一丝淡淡的,安心的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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