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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还没黑透,冷风就开始嗖嗖刮。
我知道,自己肯定活不过今晚了。
屋里,门窗都用红纸封起来了,木桌上两根大红色蜡烛,滴着红泪。
姨姥姥让妈和弟弟去别的屋,说要结了阴婚,按辈分,妈是大房,得避着,怕小的不敢来。
我的脚和大公鸡绑在一起,坐在地上,就算不绑,我也没力气站起来。
姨姥姥用红布把爸的尸体裹起来,放在炕上。
他的头顶、脚下、左手、右手都有一个红布包的圆东西。
其中一个特别小。
我知道那些就是妹妹们的头。
姨姥姥说,能不能配成阴婚就看今晚了,她拿来一根马鞭和一把扫帚,说马鞭是教训女孩不听话的,扫帚是让女孩以后干活的。还有那四只泥瓮,是给妹妹们的嫁妆。
我看着她布置,不停流眼泪,这是陷阱,希望妹妹们今晚不要来。
大公鸡瞪着小圆眼睛,头一抖一抖。
等仪式结束后,它会被妈宰了。
我也会死。
姨姥姥用柏树枝在地上画了个阵法,在我和公鸡身上贴了黄色的符咒。天黑透了,窗外的风呜呜吹,像人的哀嚎。
明明红纸糊了窗户,湿冷的风还是能透进来。
“冥冥相随,相伴永久。今昔聚首,永不相离。华年早逝,亡者之意,合婚葬之。”
姨姥姥嘴里念着,手里的铃铛开始剧烈摇晃,四只空泥瓮在地上飞速旋转,它们激烈撞击,声音越来越大。
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,正在努力挣脱出来。
“啪!”
姨姥姥像突然多了一股力,挥动鞭子,击中一只泥瓮,伴随着尖细的惨叫。她抬手一鞭子,又击中一只。
“臭丫头,想害我儿子,看我把你们打得魂飞魄散。”
姨姥姥嘴里发出爸爸的声音。大公鸡焦躁不安,闪动着翅膀。
不行,我不能让妹妹们再死一次。
我想冲过去,反正都会死,还不如保护她们一次。
突然,姨姥姥身体一僵,没了声音,拿鞭子的手缓缓放下。
大公鸡也不再扑腾,一下子特别安静,什么声音都听不到。
“咯吱、咯吱、咯吱……”
像是关节不好的人走进来,我的耳根掠过一阵阴冷的风。
“姐姐,闭眼,别看。”
是二妹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