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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张警官)
坐在警局里,我不断回想着和苏瑾柔聊天时她的表情。
我们上刑侦课时学过犯罪心理学,知道如何从人的微表情中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。
如果一个人未经过专业训练,那她说谎时总会有一些下意识的表情。
可无论是上次她说那个红色连衣裙女孩,还是昨天回答我问的问题,脸上都毫无说谎迹象。
结合上次大妈说的家暴与出轨,不排除有一种可能,苏瑾柔在经受丈夫家暴、出轨、孩子流产等一系列事情后出现了选择性失忆,选择忘掉这些痛苦回忆,把自己和沈牧想象成很恩爱的样子。
正思考的时候,我收到了南城警方传来的监控录像。
雪山路段有一处国道正在维修,所以录像非常有限。
录像里呈现的画面和苏瑾柔描述得一致。
去南城的时候,是沈牧开车,苏瑾柔坐在副驾驶上,回来的时候却是苏瑾柔在开车,车里只有她一个人。
而在中间这段时间里,南城通往本市的各个必经之路也没看到这辆车的踪影。
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,一:沈牧乘坐其他车离开了南城;二:沈牧还在南城,从进去就没有再出来过。
南城警方与本市警方协查搜索这几天内进出南城的车辆,最终锁定了 400 多辆沈牧可能乘坐的嫌疑车辆,然后展开了逐一排查。
排查工作又累又繁琐,这几天我都没回家,一直睡在警局。
晚上睡觉时,我有时候会打开苏瑾柔的直播间看看。
她短短几天内在某短视频软件已经有了 100 多万粉丝,每天晚上都会直播。
直播间里的她慷慨激昂地鼓励着各位女性。
【遮瑕是用来掩盖皮肤瑕疵的,伤口和淤青,不是瑕疵。】
【一味地忍耐只会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的打骂。】
【家暴零容忍。】
【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。】
无数女性在她的鼓励下纷纷对家暴说不,逐渐敢鼓起勇气离婚、鼓起勇气从头再来。
我一时有些恍惚,想到了一些久远的记忆。
喝醉的父亲在带着酒味醉醺醺地回家时,毫无缘由地对母亲拳脚相向,我试着拉住父亲,却换来了他细雨般的拳头。
后来每次父亲喝酒的时候,我都被母亲藏在衣柜里。
隔着衣柜的门缝,我不忍心看却又忍不住看。
衣柜外的父亲的毒打、母亲的求饶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母亲也曾求助了外公外婆,求助了姑姑婶婶,换来的只是劝她忍耐。
“谁家夫妻还没有点矛盾?为了孩子忍忍吧。”
“他也不是天天打人,只在喝醉的时候意识不清醒。”
“这不至于离婚,孩子还小。”
衣柜里有结实的衣架,曾有无数次,我站在柜子里攥紧了衣架,脑海里设想着我冲出去用它勒住父亲的脖子,往后用力。
事实上,在某次父亲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地板上的时候,我也差点这样干了。
是母亲拼死拉住我,说:“千万不要因为他毁了你的一生,你长大不是还要当警察吗?”
那件事没多久,父亲在一次喝得烂醉如泥的雨夜,跌进池塘里淹死了。
母亲也终于脱离牢笼,重获“新生”。
看着苏瑾柔身上的伤疤,我无数次想到了当年挨打的母亲,以及紧攥着衣架躲在衣柜里泣不成声的年幼的自己。
许多时候,善恶就在一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