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
“大三那年,我昼夜苦读准备考研,不出意外的话,常青藤的 offer 是能申到的。”
“欧阳文静在夜店姐妹的安排下,认识了一位『大老板』,成了老板的情妇。”
“这位老板,玩得花,重度 SM 爱好者。”
方染:“你说的这位老板,是陈武凌?”
“没错,正是陈武凌。”
“那时候他还是天云大学的校长。人前学高为师身正为范,人后却拿着小皮鞭把女学生抽得满身是血。”
“有一次,欧阳文静被虐得狠了,带着一身血淋淋的鞭痕回学校。正好撞见我给一位男同学送晚饭。”
说到这里,钟毓秀顿了顿,仿佛是在玻璃碴子里找到糖,笑得甜蜜又苦涩。
方染“嗯”了一声,示意她继续。
“我知道那个男生喜欢我,我对他也有好感。但那天我不是去表白的,只是顺路帮他带了个晚饭。”
“那天晚上,欧阳文静对我实施了霸凌。”
方染打断她:“理由呢?她霸凌你的理由是什么?”
“嫉妒。”
“大学三年,我和欧阳文静的关系一直不好。我试过和她做朋友,但她很讨厌我,不论我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。”
“这名男生不久前刚拒绝了欧阳文静的追求。在她看来,我顺路带饭的举动,是在向那个男生示好。”
“欧阳文静有社会背景,抽烟喝酒纹身,男生一边看不起她一边又想睡她,而女生都怕她。”
“潘悦和严晓慧也怕,怕得不行。特别是潘悦,根本不敢违背欧阳的意愿。”
“欧阳怕她们两把霸凌的事说出去,要求她们加入,一起施暴。”
钟毓秀撩起袖子,露出狰狞的伤疤。
“我全身多处烧伤、烫伤,这些疤已经是养了十多年,多次皮肤移植和整形后的样子了。依然丑陋可怖不是吗?”
方染看了眼那些伤疤,面露不忍。
二十来岁的女大学生,被同吃同住的室友霸凌毁容,这该是多么致命的打击和伤害啊。
方染:“你当时,为什么没报警?”
“报了。但陈武凌有钱有权,轻轻松松帮她洗清了罪名。”
“欧阳文静声称是我自己打翻了开水壶,将自己烫伤。”
“目击证人潘悦和严晓慧,一人拿了一个保送和 20 万现金,咬死了是我构陷欧阳文静。”
“我百口莫辩。”
方染沉默半晌:“我很同情你的遭遇。但这些,都不能成为你绑架杀人的理由。”
钟毓秀抬起眼皮,神色平静。
“方警官,我没有杀人。”
方染:“你提供的证据,能证明欧阳文静和陈武凌存在不正当关系,能证明欧阳文静曾带头霸凌你。但并不能证明 6 月 12 日晚上,是欧阳文静杀的人。”
钟毓秀扯起嘴角笑了:“方警官,我说过我有证据,欧阳文静杀人的证据。”
方染:“手腕的烧伤?那不足以说明……”“不,我录像了。”
方染愣了愣,他捏着烟,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。
“6 月 12 号晚上,你录像了?”
“是的。”
有证据不早点拿出来?
方染:“我有两个疑问。”
“请讲。”
“你绑架她们的初衷,为了当年的事?”
“是的,她们欠我一句道歉。”
“那你准备刀和王水干什么?”
钟毓秀勾起嘴角:
“刀可以杀人,也可以割断绳子。方警官,我的初衷真的不是杀人。”
“我承认我点了一把火,却无法控制火势。欧阳文静杀了她们,这在我预料之外。”
“但事情已经发生,潘悦和严晓慧死了,我只能将计就计,前来自首。”
方染:“你自首的意义在哪里?你大可以拿着录像带直接报警啊!”
话音刚落,又作恍然大悟状。
“我懂了。当年她毁了你的人生,现在你也要毁了她的。”
“你要当着媒体的面,揭开她的真面目,你要让她身败名裂。”
“所以一开始,你就要求公开审理。”
钟毓秀点点头:“不但如此,我还要陈武凌认罪伏法。直接报警,你们敢动陈武凌吗?”
“你对我们警方,就那么没信心?”
“方警官,我曾经相信过警察。”
方染知道,钟毓秀指的是当年自己被霸凌毁容,最后却求告无门。
方染轻咳一声掩饰尴尬。
审讯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钟毓秀问道:“欧阳文静死定了,对吗?”
方染摇摇头:“不一定。”
欧阳文静故意杀人,且手法残忍。
但她是被绑架的,情急之下持刀杀人。
她的辩护律师完全可以声称欧阳文静当时情绪高度紧张,被吓到精神失常,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。
继而提出对欧阳文静做精神鉴定。
装疯卖傻,对一个影后来说太容易了。
反倒是钟毓秀。
绑架、非法囚禁,造成严重后果。
她才是有可能被判死刑的那个。
方染轻叹一声:“值吗?”
钟毓秀沉默良久。
“命运曾经给了我最好的一切,却又在我最好的年纪收回,给我致命一击。”
“他们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过抱歉。”
“陈武凌节节高升,名利双收。欧阳文静在资本的加持下成为当红明星。”
“而我,容貌毁了,前程毁了,家也毁了。”
“无数个漆黑的深夜,我静静地坐在窗边,哭得无声无息。”
“我知道,隔着一堵墙,我的父母也哭得无声无息。”
“窗外车水马龙,世界如此喧嚣。”
“却没人听见我的声音。没有人,一个都没有。”
说到此处,钟毓秀喉头哽咽,似是难以为继。
半晌,她才整理好情绪。
“如果,你问我值不值?”
“方警官,用这行尸走肉般的人生,换一个真相大白。”
“我觉得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