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
我小时候最怕去村里的后山。
后山上，树木高大，正午的太阳都照不亮路。
更何况，村里人总喜欢往后山扔东西。
什么得病死的猪，早夭的小孩，没人管的流浪汉，自杀的女人等。
你根本不知道哪个树底下藏着捕兽的铁夹，哪个坑里会露出来白骨。
奶奶背着我弟走在后，用细竹条抽着我，让我走在最前面。
因为陈婆说，后山上孽障多，打头阵的容易撞上倒霉。
我的小腿上已经被奶奶抽得全是一绺一绺的伤，好几处破得深的伤口还炸出了肉。
奶奶骂我：“慢吞吞的，我看你就是存心要耽误事。你早就想害你弟了对不对，等我把这只小鬼送了，我就把你也送给别人。”
她狠狠地踹了我一脚，我站不稳，咕噜噜滚到枯井口才停下。
“这样才快。”奶奶在后头冷笑。
枯井的井口很小，陈婆说，得有人下井去把我小姑的尸骸捞起来。
“死丫头，你下去。”奶奶毫不犹豫。
她们在我腰上绑了根绳子，把我塞进井里。
黑黢黢的枯井口小肚大，只从井口露出一点天光。
我不断地往下坠，直到脚底咔嚓一声。
“啊，你踩到我了。”
我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。
我吓得尖叫起来。
“奶，有鬼，有鬼，你快拉我上去！”
奶奶在井上头骂我。
“青天白日鬼喊鬼叫，还不赶紧找了东西上来！你要是敢磨磨蹭蹭，我就放你在下面，让你一辈子上不来。”
我哆哆嗦嗦蹲下来往麻布口袋里捡东西。而那个声音就像是我的错觉，再也没有出现。
我在井里装了整整三麻袋骨头才被奶奶和陈婆拉上去。
井边，圆的，扁的，长的，短的，白的，灰的，各式各样骨头散了满地。
“那么多骨头，我怎么知道哪根是那死丫头的？”奶奶用脚拨弄着地上的骨头。
“都是孽债，都一样封起来准没错。”陈婆也拿不准主意，干脆宁可错杀，不能放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