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

　　10月21日。上午。

　　石井接到一个重要的电话，是院长打来的，不期所望，刘乾辉妻子的住址打听到了。

　　石井立即驱车前往，和S市距离并不远，两个多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，石井确认了一遍地址，在几栋老居民楼前下了车。

　　“你找谁？”在大门处，石井被门卫大爷拦住。

　　“大爷，你好，请问…刘乾辉的爱人住在这里吗？”

　　“刘乾辉……是谁？”

　　石井一愣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，刘乾辉这些年没有住在这里，这里的人对他不熟，报他的名字不行，应该报他妻子的名字才对，可是…石井不知道刘乾辉妻子叫什么名字，这下麻烦了。

　　“你到底找谁？”门卫大爷又问。

　　“嗯……大概…四十多岁的女人，应该…还带着一个孩子。”

　　“不好意思，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，不能放你进去。”卫门大爷警惕地看着石井。

　　“哦，对了…”石井想到了刘乾辉一家三口的照片，他赶紧把照片拿了出来，手指上面的女人说。“大爷，我找这个女人，她是住在这里吗？”

　　大爷看了看照片，脸上的表情立马放松了许多。“原来你找她呀，这是二栋四楼三号的蒋红梅，这小区算是她娘家了，她父母健在的时候，还是我的老朋友呢，对了，我想起来了，他家的姑爷确实姓刘，只是叫刘什么，我就知道不了。”

　　“那可太好了，看来我没有找错地方。”

　　“那行，你去找她吧。”

　　“多谢啦，大爷。”

　　石井找到二栋，走上楼梯，来到四楼三号。

　　门口放着很多花盆，什么颜色的花都有，五彩缤纷，非常好看。

　　“咚咚咚…”石井敲门。“有人在家吗？”

　　“是谁呀？”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。

　　“你好，我是刘乾辉教授的学生，请问蒋红梅女士住在这里吗？”

　　门开了一条缝，露出一张女人的脸，虽然时隔多年，石井还是一眼认出她，没错，她就是刘乾辉的妻子，除了皱纹多了一些，模样几乎没有变化，至少，完全不像石井噩梦里的样子。

　　“你是他学生？”蒋红梅问。

　　“是的，几年前你去学校为老师送药时，我们见过一次，还记得我吗？”

　　“原来是你啊。”蒋红梅皱着眉头，搜索了记忆很久才恍然大悟。“进屋来坐吧。”

　　蒋红梅敞开门，侧着身子，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，石井微微鞠躬后，走了进去。

　　“没打扰您吧。”

　　“说不上打扰。”蒋红梅盘着头发，气质优雅，但有些憔悴。

　　石井观察了一圈，刘乾辉的灵位设在北墙边，一个相框装着刘乾辉的黑白照片，他穿着白衬衫，面带微笑，十分年轻的模样，至少是十年前的照片。

　　上了一炷香，石井闭眼默祷了一会儿。

　　“老师的事我深感痛心。”

　　“事情都已经过去啦。”女人叹了口气，别过脸，抹去眼泪。

　　“请您一定保重身体，节哀顺变。”石井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，“我没什么能帮上忙的，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。”

　　“谢谢你，我不能收。”

　　女人把信封推了回去，两人一番推辞，最终没能收下，石井只能作罢。

　　“喝茶吧。”蒋红梅泡了一杯茶，放在茶几上。

　　“谢谢。”石井端起茶水，抿了一口，沉默了片刻说：“我这次来，是有些事想请你帮我解答一下，本不该打扰，但如今…只能找你。”

　　“需要我解答什么？”

　　“老师的死有些蹊跷，我正在调查事情的真相，但关于老师的很多事，我其实并不清楚，特别是近几年的事，不知方不方便告诉我。”

　　“恩，可以。”

　　突然，石井浑身一震！

　　客厅与卧室的交接处，悬挂着密集的珠帘，珠帘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，石井看不清人影的脸，从身高判断，应该是个小孩，他悄无声息地出现，着实把石井吓了一跳。

　　“刘皓，家里来了客人，你自己玩会儿，妈妈待会过来。”蒋红梅回头朝人影温柔地说了几句。

　　那人影转过身，朝里屋走去，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
　　“是我的孩子。”蒋红梅对石井说。

　　“哦。”石井点点头，心里暗想，从身高判断，这孩子年龄应该十岁左右。

　　此时，石井又想起那张三人合照，要不要把照片还给蒋红梅呢？一张被肆意破坏的照片，其实并没有收藏的意义，只会徒增主人烦恼，犹豫了一下，石井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。

　　“你想了解什么事？”蒋红梅接着说。

　　“老师去苍泉村有四年了吧？”石井问。

　　“是的，差不多四年。”

　　“四年都呆在那边？平时会回来吗？”

　　“几乎都呆在那边，一年偶尔回来几天吧。”

　　“你为什么没有随他一起去苍泉村呢？”

　　“我更喜欢住在这里。”

　　“那…老师为什么要去苍泉村？他去那里究竟做什么？”

　　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，石井凝视着蒋红梅。

　　“这个…，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老师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吗？”石井感到不可思议。

　　“一点都没有。”

　　“这么长的时间呆在那边，总得给你个理由吧。”

　　“他不说，你知道他的性格，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。”

　　石井突然发现，一直保持优雅的蒋红梅，不知道何时开始有些不自然， 她双手紧握，眼神闪躲，很明显，她撒谎了。

　　石井心里暗暗吃惊，看得出，蒋红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，她为什么要撒谎呢，难道她有难言之隐？

　　“哦……这确实符合老师的性格。”石井不再提问，低头抿了一口水。

　　“很抱歉，可能帮不上你忙。”

　　“没事，我再想其他办法。”

　　“呵~呵~~”

　　突然。里屋传来孩子的笑声，那笑声有种说不出怪异，石井正纳闷，蒋红梅站起身。

　　“我去看看孩子，请你等一下。”

　　“好的。”

　　石井有些失落，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，这一趟算是白跑了。

　　客厅就剩下石井一人，闲来无事的他在屋里随意乱走，无意间，他走进一间房间，里面空间不大，算半个书房，堆放着很多杂物，以及一张书桌，书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很多书。

　　石井知道，刘乾辉几乎一天也离不开书，只要他生活过的地方，总是有不少书，石井随意翻开了几本，书籍种类繁多，体系五花八门。

　　突然，书桌上的一个信封引起石井的注意，那是一个白色的信封，收信人写着刘乾辉，时间一九九八年五月，当石井看到寄信人的名字时，下巴都快掉下来了。

　　寄信人……张文忠！

　　石井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，张文忠是当年将罐子送到学院鉴定的人，也是石井一直在寻找的人。

　　他怎么会给刘乾辉写信呢？他和刘乾辉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？他俩是什么关系？

　　顾不得礼数，石井感觉事关重大，扯出信封里的信纸读了起来：

　　“刘乾辉教授，你好，所托之事费心劳力之处不胜感激，我本知此事艰难而漫长，不该催促，然因我年事已高，身体每况愈下，自知时日无多，临终之际最大遗憾便是所托之事未明，若事有进展，请告知一二，以解疑虑。 ——张文忠”

　　石井仍然一头雾水，信中所托之事指的什么呢？会不会和罐子里的东西有关？可是刘乾辉盗走罐子，张文忠是怎么知道的？石井实在想不明白，除非……找到张文忠当面问个清楚。

　　对了，还有弗拉基米尔·巴勃罗的原版回忆录也在张文忠那里，如此看来，张文忠已经是整件事最关键的人物。

　　石井仔细看了看寄信人的地址。

　　这时，蒋红梅出现在门口。
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有些失礼。”石井手里拿着信封，有些尴尬。

　　“没关系，你随意些。”蒋红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，并不在意。

　　“呃……这信老师看过吗？”

　　“看过。”

　　“他回信了吗？”

　　“不知道，好像没有。”

　　“哦……，这信我能带走吗？”

　　“用得着就拿去吧。”蒋红梅点头。

　　“太感谢啦。”石井看了看表。“时间差不多了，我就不打扰您了。”

　　“好的。”

　　在门口，蒋红梅又叫住了石井。“对了，请等一下。”

　　“嗯…？”石井回头。

　　“苍泉村……远吗？”蒋红梅问。

　　“不算太远，你要去苍泉村？”

　　“嗯。那是他最后生活的地方，我想去看一看。”

　　“这样啊…，就是那里的地理位置太偏僻，可不太好找。”石井详细说明了行程路线，最后补充说。“苍泉村最近不太平，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吧。”

　　蒋红梅没有再说话。

　　石井礼貌地点点头，转身离开。

　　石井借门卫处的电话打回学院，他请了一天假，是的，他实在等不及了，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张文忠问个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