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
“让压头伥消失,有两个办法。”老许点了根烟。
一种是让压头伥消除怨念,了无牵挂,坦然消失。
我说:“我还记得。”
“咱们用了第二种方法,强行让它消失。有件事我没提,被砍头的压头伥,一定会恨到极点,以命搏命。要知道,压头伥是因为强烈的怨念形成的,它不带走一条人命,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人间。当然,带走一个人后,她的怨念也转移了,消失了。”
“可压头伥不是已经被咱俩、被我给砍头了吗?”我不屑地翻着眼睛问道。
“那晚上你在我家,推开卧室门的那个瞬间,我看到了,无头的压头伥,就站在你身后。”
所以,那时老许才突然僵住,露出破绽,被我划了一镰刀吗?
可是,这…一想起压头伥的样子,我就快要喘不上气。
因为之前被我们斩落头颅的缘故,压头伥已经不用再“低头”了。
那晚老许一眼就辨认出了压头伥,那么她的头,究竟在哪里?
在她手上?她的脖子上?她捧在怀里?
那时,她的那两只眼睛,究竟在盯着谁?
盯着老许?还是盯着背对着她,挥出了最后一刀的我?
所以我在大马路中央,遭遇的那一切,都是压头伥的怨念在作祟!
我恍然大悟道:“老许,当初那最后一刀,你是故意没有挥下的!”
围攻压头伥时,本应老许一刀解决问题,但他却没有挥下最后一刀,而是激起了我的狂躁。
他这样设计,就是为了让我最后来斩落压头伥的头颅,让压头伥对世界的“留恋”与“怨念”,全都转化成对我的“恨”,让“恨”与“怨念”缠上我。
“老许,你个混蛋!有话全说完!别再打哑谜了!”
我大声吼了起来,窗户都被震得颤动作响。
“我想告诉你,你已经没有遗憾了,”老许低声说,“你弟弟手术的钱,我已经帮你筹到了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?”
那又怎么样?
我努力赚钱,可不只是为了帮弟弟治病!
我不仅要治好他的病,还要赚很多很多钱,让弟弟、让我的家人都为我骄傲!
让他们忘记当年那个贪玩不懂事,总是惹是生非,让所有人担心的我!
让他们忘记那个耽误他们半生的没用的我。
我想要抬起头活在世上,而不是把头深深垂下,活得沉默又阴暗。
“今天你都没抬头看我。告诉你吧,上次,你用镰刀把我的左眼给砍瞎了,能消气了吗?”
我砍瞎了老许?
我今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脸吗?
怪了?
感觉脖颈好像被什么箍住了一样,不管我多么用力,都抬不起头!
所以我现在,是不是也已经成了…
老许握紧了他今天来时背的包,那包里的酒早就取出来了,但好像还装着什么。
这时我才终于看清,包里还塞了一把镰刀。
那把斩落过压头伥头颅,又划瞎了老许眼睛的镰刀。
“酒喝过了,瞒着你的也都坦白了,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,”老许长长地抽了口烟,叹息着将烟头捻在桌子上,火星四散,“希望你也不要有遗憾。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