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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宁目瞪口呆。
我们也不解释,因为他自己能看得到。
这是一场,康复人员的文艺表演。
刚刚那个搬椅子的“工作人员”,是他的妻子。
这个正要表演舞蹈的女孩,是他失去一条腿,但是戴上了假肢的女儿。
半年过去了,她在康复中心这么久,已经适应戴着假肢走路了。
不,不仅如此。
她还能戴着假肢,跳舞。
音乐响起来了。
表演开始了,随着音乐,她开始动了。
她先是横坐在椅子上,摊直了戴上假肢的那条腿,拱起完好那只腿的膝盖。
她微微弯腰,双手捧着自己的膝盖,一副非常难过的模样。
但很快,她开始舒展自己的身体。
她开始尝试下地。
她发现自己的双手,上半身,都是完好的。
可是她也发现,戴上假肢的腿非常不便。
她躺在长椅上,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举起自己完好的那条腿。
举得很高,笔直。
但是她却没办法举起那条假肢。
她似乎有些愠怒,她再次坐了起来,双手多次发怒般砸在椅子上,像是在发泄,又像是无助的挣扎。
她跳下椅子,一次又一次地舞动身体,并渐渐开始带动假肢。
终于呀,她可以舞动假肢了。
终于,她可以把假肢伸直、抬高了。
她甚至可以转圈。
甚至可以,做一个侧手翻,并稳稳落地。
她笑了,笑得好开心。
她做到了,她做到像一个正常人那样了。
没错,这个女孩子,正在用舞蹈演绎,她这半年来的学会使用假肢的心路历程。
可是,使用假肢,最终就是为了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吗?
不是的。
女孩,还在舞。
她坐在长椅上,笑着,把自己的假肢脱了下来。
没有难过,没有愠怒,没有挣扎。
她旋转着轻快的身体,落在地板上,高高举起自己剩下一半的断肢。
她脸上,还是带着笑容。
她站了起来,单腿着地,她伸展身体,像天鹅般美丽。
这意味着,她已经接受了这个自己,哪怕这并不是最好的自己。
可是她接受自己了啊。
我们最终要做的,不就是接受自己吗?
观众席上,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。
所有人都在为她打气。
而张宁呢。
他早已泪流满面,无语凝噎。
最后,随着音乐渐渐消失,女孩也回到长椅上。
就如一开始那样,不过这一次,她是坐在长椅的这一边,反方向。
她拱起双腿,包括短腿。
她伸出双手,轻轻拥抱自己。
她没有埋起头,而是转过脸来,笑着,笑着。
再不难过,再不愠怒,再不挣扎。
那一刻,她,爱自己。
看到这样的画面,张宁彻底崩溃了,哭得不能自已。
但这就是,我们专程让他过来的目的。
虽然有时候,确实无法避免一个,让所有人都受伤的坏结局。
但总有人,永远热爱,永远怀抱希望,永远热泪盈眶。
不论好坏,我们终将接受自己,勇敢地往前走。
这,才是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