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.

我身体里的魔鬼在狞笑，它们之前还在互相厮打，都想抢夺我的身体。那些不同的魔鬼前仆后继地抢占着我身体的主控权，却没有一个能完全操控我。

我拼命想着清醒时的那种感觉，把所有魔鬼都按在角落里，又打开一个个封存的抽屉，把里面的记忆拼图一块儿块儿地拼回来。

第一个片段，是我想要姐姐那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。

父亲第一次没有满足我，他打了我，把愤怒压在喉咙里警告我。我是男娃，我不能玩布娃娃。

第二个片段，是坏小子们一路追着我骂野种，骂我是路边捡来的，是狗养大的，所以才会乱咬人。

我气不过，要打他们，但是人小打不过。姐姐冲过来把他们打跑，领着脏兮兮的我回家。可是父亲看到我被扯烂的衣服，却不问青红皂白地给了姐姐一巴掌。

咬着牙问她，是怎么看的我？要是被人发现我是女娃，就抽死她。

我冲过去，挡在姐姐身前，接住了父亲挥下来的拳头，被打得滚到了灶台边。我抄起立在那的柴刀，直接劈进了父亲的小腿。

可惜人小力气不够，只擦破了浅浅一道，但父亲却被我咬牙切齿的狠劲儿惊到，直夸我这才像个男娃，像他儿子。

第三个片段，是我见姐姐天天旁听，回去跟父亲吵，让姐姐也去上学。

父亲以为是姐姐在背后教唆我，二话不说就把姐姐吊起来抽。母亲赶回来救下姐姐，抱着姐姐呜呜咽咽地哭。说好歹是你的骨肉，怎么就这么狠心，男娃女娃你就这一个娃，打死了你就绝后了。

父亲大发雷霆，揪着我的头发拖到母亲眼前，骂若不是你让人骗了，买回来一个赔钱货，我就有儿子了。

母亲发了疯，和父亲扭打在一起。说若不是你不行了，我十个八个也给你生得出。这个不要，你掐死算了。何必要为了这个野种，作践自己的亲闺女。

母亲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父亲，他揪着我就往地上摔。是姐姐在最后一刻冲了上去，像野兽般撕咬着父亲。母亲大叫着疯了都疯了！买了一个小疯子回来，染得全家都疯了。

“都是报应！”母亲说完这句，就抹了自己的脖子。

第四个片段，是烂醉的父亲回到家，姐姐小心翼翼地打来洗脚水。却被父亲一脚踢翻，巴掌朝着姐姐的脸上就扇过去。

我冲出来，一头将站不稳的父亲撞倒，骑在他身上撕咬。父亲挣扎半天，手臂被我咬的血迹斑斑，才终于捉住了我，三两下地捆好就把我吊在了梁上。

我看着父亲一脚踹开抱着他腿的姐姐，捡起旁边的棍子，心里想的是：“早晚有一天，我要杀了你！”

过了几天，我和姐姐跟父亲下田的时候，姐姐拿着耙子，告诉我：“你人小力气不够，打人就照头打。”

我懂，就跟打坏小子一样，照头劈，一下就把他打趴下了。就是不知道，我这样的力气打父亲，能不能管用。正想着，姐姐猛得撞上了父亲，将正在弯腰撒种的父亲撞了个跟头。

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做，但我看着父亲对姐姐的拳打脚踢，血一下子就热了。抄起姐姐扔下的耙子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照着父亲的头砸了下去。

父亲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。

我浑身的血还没有凉，还拿着耙子一下又一下地砸。

“森森，够了。”姐姐用力拉着我，在我耳边唱起了儿歌，我终于安静下来。

姐姐和我一起把父亲拖进废水井里，又把他带来的酒扔进去，拉着我若无其事地回了家。

两天后，才哭着去找村里的长辈，说父亲一直没有回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