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声
“之后的事情,你们应该知道了。广宗回家后的第二天就死了,我变成了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,看来张芸也没能幸免,灾厄又从她身上往别的地方传递。”毛球中赵亮的声音很痛苦,他悔不当初。
“事情比较清楚了。看来都是祭台上的那团毛发搞的鬼。”张雯怡托著下巴,用潭水般清彻的目光望向我,“需要去那个石室一趟吗?”
“肯定要去?”
我点头,见从赵亮这再也压榨不出资讯,於是爽快的离开了。根据赵亮的讲述,祭台在川谷寺向南,然后向东穿过大片坟包的一片密林中。入口处有石头留下的记号,不难找。
事实正是如此,我和张雯怡整理了装备,很轻易便来到了赵亮提及的地点。
眼前的森林阴森恐怖,温度低得比全球经济更糟糕。我在洞口附近找来找去,想要寻找一些辨别历史的端倪,最终也只在远处的乱草丛中发现了一个破旧的石碑。
石碑已经残破不堪了,躺在草地里,上面的字迹模糊,看不清楚。至於样式,有些类似宋朝晚期华表的某个部分,碑上的云纹很古怪,我从没见过。
找不到其他的线索,我只好叹了口气,看了张雯怡一眼,“下去吧,能不能救你,就看下面究竟有什麼了。”
张雯怡乖顺的点头,她在我身旁总是会流露出安心的笑,就算临近死亡的威胁,也笑得很开心,她那毫无装饰的信任令自己压力很大。
我在洞口固定好绳索,用攀岩速降工具先一步滑入洞内,一分钟后,女孩也下来了。我俩警戒的打量著四周。和赵亮描述的一模一样,果然是个正方形的石室,四面墙壁都用大小相同的青石板堆砌著,没有任何彰显年代的物品。
黑漆漆的木门并没有合拢,我走进去,看到了祭台,也看到了祭台上的那一小撮头发,不由得愣了。只见赵亮口中本应该乌黑亮丽,油顺无比的发丝已经枯黄分岔了,像一堆风化了无数年的黏糊糊的塑胶制品。
这是怎么回事?
张雯怡捂著嘴,皱眉道:“这就是让星星和张芸姐死掉的罪魁祸首?”
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,自己真的没法确定。
“说起来,刚刚在车上我又找人查过当地县志。据说川谷寺的前身应该是个叫祭发观的道教庙宇。不过宋朝晚期因为不知名原因,全道观所有人在一晚间死於非命,说不定就和这头发有关呢。毕竟这‘祭发观’,怎么读怎么想,都和人脑袋上的几万烦恼丝有关联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干嘛?”女孩问。
“当然是烧掉它。”我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的掏出随身带来的煤油,远远的洒在头发上,然后将火柴点燃,扔了过去。
橘红色的火焰顿时将祭台上的发丝烧得一乾二净,灰暗的头发无声变为灰尘,我和张雯怡同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。
应该结束了吧,超自然能量的来源都已经毁掉了,诅咒自然应该迎刃而解。
我俩出了洞,回到了灯火辉煌的城市。
张雯怡依然有些事情想不通,“阿夜,为什麼我们被怪头发感染后,都会不断做被人拽著头在某个旧校舍走廊上的拖行的怪梦?你说祭坛是宋朝晚期的东西,可宋朝有校舍这种东西吗?”
“你现在还能清楚回忆起梦里的景象的话,再仔细想想,你能确定自己真的是在旧校舍里?”我反问,“梦中的旧校舍,真的能找到校舍的标志性东西吗?”
一丝疑惑划过张雯怡的脸,“啊,说起来我还真没有注意过。只是在梦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我这是校舍,然后我就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在某个学校里。”
“这就对了,以我的经验,超自然的力量都是以某种人类意识能够理解的场景来再现。你梦里的校舍恐怕和星星、李梅以及张芸的都不同。就如同读一本书,文字描述的东西在你脑子里具象化后,基本就是你独有的。同样的那段文字,另一个人看到,又会想像出另外一个模样。”我缓缓解释。
“所以,说不定祭台上的头发想要给你们传递某种讯息,但是那些讯息你们无法解读,它只好借用了你们大脑的意识以及记忆中枢,这也是大部分恐怖事件中,人类为什麼会被吓得半死的原因。毕竟人最害怕的事物,只有自己才知道。”
午夜,无事一身轻的我俩走在街头,走得很慢。
突然,张雯怡停住了脚步,“阿夜,你要走了吗?”
“嗯。”我点头,“事情解决了,我也该离开了。”
“那我,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你?”女孩拽住我的手。
“或许会有吧。”我最讨厌离别,因为很烦人,也很悲切,“你身上发生的怪事,前因后果我至今都没有头绪,但是和另一个事件,倒是有些联系。
“最近我在青城山脉深处找到过一尊被当地人称为‘血菩萨’的石雕。虽然发现它的地方,是秦朝时期修建的?可怪异的是,放置小撮头发的宋朝祭台,却和放血菩萨的登天台,从材质和模样来看,居然一模一样,恐怕两者之问有些微妙的联系,我必须要尽快回去调查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张雯怡幽幽的叹口气,望著天,勉强笑了笑,“我就知道自己留不下你。”
她挥挥手,背过身,“走吧,快走,不要让我看你离开的样子,我会哭的。”
张雯怡的声音在颤抖,“哭泣的女人,很丑!”
我犹豫片刻,终究还是依她所言,咬牙,不声不响的离开了。女孩在背著我哭泣,泪水流过脸颊,滑到了白哲的脖子上。她努力仰著脑袋,看著天空的无边夜色。
浓浓的夜色遮盖不住城市的繁荣。霓虹灯以每秒五十下的频率不停闪烁著,就如一同整个城市都在呼吸。
没有人看到,在灯光映照的女孩脚下,在她身后的影中,却有两个人的影像。
女孩窈窕的身影背上,坐著一个乾枯细小,犹如幼儿的影子。那个趴伏在她背上的影子正抓著她一根乌黑的秀发,不停地吮吸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