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
三杳市,普通的居民小区。
夜已经很深,路灯清冷地照着小区的花园,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草丛,在夜色中显得斑驳而迷离。
有风吹过,影影幢幢间,钻出一只巨大的兔子,却又不是兔子,因为它分明有张胖呼呼的人脸,竟是个兔形人脸的怪物。
怪物陶醉地眯着一双小眼睛,对着一栋住宅楼,使劲地吸鼻子,吸着吸着,晃晃身子,就不见了。
正文
六点,是人们下班回家的高峰期。
从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车上挤下来,走在回家路上的申华,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,那种感觉很明显,似乎只要一回头,就能看到有人紧贴在她的身后。
而当她真的忍不住回头去看的时候,却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,离她最近的人,也在两米开外。
她不由加快了脚步,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一整天。从早上起床开始,就觉得有人在她的身后,上班的时候也一样,就算是在洗手间,那样狭小的空间,明明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存在,她还是觉得有人形影不离地跟着她。
真是很莫明其妙的感觉,谁会跟着她呢?又怎么可能完全看不到?申华想着,然后安慰自己,肯定是看多了恐怖片的缘故,等会儿回家冲个凉,再好好睡一觉,就没事了。
她的步子迈得更快,几分钟,就到了她租房的小区门口了。
进小区的时候,发现门边的两个保安正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盯着她,很厌恶和鄙视的样子。
申华不由稍稍愣了一下,搬到这个小区已经有半年多了,和保安也混了个脸熟,平时进进出出,互相都会微笑着打声招呼,偶尔买多了水果,她还会停下来,分一部份给他们,相处得算是愉快。但是现在,他们干嘛这样看自己?
被看得实在很不舒服,她勉强向保安点点头,飞快地走过大门,刚刚松了一口气,背后隐隐飘来两个保安的对话。
“她原来是这样的人,真没看出来。”
“是啊,我也没看出来,啧啧……”
他们在说谁?是在说自己吗?申华忍不住停下来,回头向保安看去。
保安的脸上还挂着鄙视,一直望着自己,他们的确是在说自己。但是自己有什么让他们鄙视的?
间或有几个邻居从身边走过,远远地看到她,邻居们的眉头都紧紧地皱了起来,平时满脸礼节性的笑意都化成了不屑,似乎她是一只惹人厌的苍蝇,飞到了人群中。
有带着小孩的邻居更加夸张,直接捂住了孩子的眼睛,远远地绕开:“别看她,她不学好,可别跟她学坏了……”
看着自己就是学坏了?站在小区的花园中,申华有些茫然。自己和这些人根本就不熟悉,都市的生活中,人和人之间关系原本就很淡漠,就算相邻多年,也不一定认识彼此。
他们为什么,又凭什么这样看自己?
背后那种被人跟着的感觉更加明显,耳边还隐约有“桀桀”的怪笑声传来,申华回头四顾,还是什么都没有。
2
定了定神,正准备回自己租来的房子,却看到花园一角,有几个阿婆聚在一起指指点点,大声说话。
“瞧,就那个女的,长得还挺斯文的,原来是个第三者……”
“这还不止,听说她初中就堕过胎……”
“嗯,她自己还到处宣扬,生怕别人不知道……”
“……”
开始听,申华没觉得什么。她自己的初恋是大学同学,毕业时,因为她留在三杳工作,而他回到了家乡,所以两人很自然地分道扬镳,再也没有联络过。
在现在这家礼品公司工作后,也谈过几次恋爱,都是交往几个月就分手了,慢慢地年龄大了,不再对爱情怀有浪漫的梦想,变得更现实和挑剔,家境、性格、工作,只是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男人,就这样,她成了奔三,连男友都没有的剩女。
她这样的人,和那些阿婆们说的“初中就堕胎的第三者”,能有什么关系?
可是听着听着,就觉得不对劲了,阿婆们的声音越来越大,手一点一点的,指的分明就是自己。
这些阿婆,吃饭时间还在外面乱嚼舌头,真是莫明其妙!申华转身,朝自己租住的房子走去,反正并不认识那些人,就让她们去说吧。
回到家,刚刚下好面条,准备吃的时候,手机响了。
看看来电显示,是好友申婷打来的。申婷是她大学的同学,当时两人住同一间宿舍,又同姓,关系十分要好。毕业后申婷也留在了三杳市,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,两人时不时地会聚一聚,聊聊工作和感情,聊聊单纯的校园往事。
而在忙碌的生活中,在远离父母的三杳市,申婷也是她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了。因为越大,也越难和别人交心,朋友,只有学生时期的才更纯粹吧。
所以在感觉有人跟着自己,却又什么都没发现时,申华给申婷打了电话,想要聊这件事,只是当时申婷很忙,没说几句,就挂了。现在她打电话,可能是问自己中午为什么找她。
“华子,今天忙了一天,现在才空下来。”话筒里传来申婷略带疲惫的声音,“找我有什么事啊?要不现在我请你吃饭吧,老地方,火锅。”
“好。”申华答应着,把面条往厨房一放,洗洗手,拿了包就出门了。
除了时刻被人跟随,现在还加上了小区里人们的指指点点,她太想找人倾诉了。
拦了辆的士,直奔华心街,那里有家川味火锅店,味道很正,又刚好在她家和申婷家的中点,是她俩经常聚会的老地方。
进了火锅店,申婷已经先到了,笑嘻嘻地在两人常坐的角落,冲她挥手。
正是晚餐时间,火锅店里已经人满为患了。
申华从桌椅间的过道间隙挤过去,坐下,还没开口,就发现申婷本来准备点菜的,扬起手,却停在半空,笑容也僵在脸上,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。
“怎么了?”申华被看得有点心虚,摸着脸问申婷,“你在看什么?怎么了?”
申婷再看了她半晌,然后一言不发,起身掉头就走。
申华追了出去:“婷子,你怎么了?”
追到门口,看到申婷拦了一辆车,绝尘而去了。
申婷,这是怎么了?
身后又传来“桀桀”的怪笑声,回头望去,店里人声鼎沸,没有人听到,也没有人发出那样的笑声。
申华心里开始恐慌,在门口呆了几秒,拿出手机给申婷电话,她要弄清楚,申婷为什么前一秒还好好的,下一秒就莫明其妙地跑了。
电话打过去,先是没人接,然后就不在服务区了。
闷闷地回到住所,厨房里的面条已经糊掉了。热了面条,却没有胃口吃下去。
想了想,申华开始给申婷发短信:“婷子,你怎么回事?请我吃饭,一句话不说,就跑了?还不接我电话?”
几分钟后,申婷回过来信息:“你还好意思说,亏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,你居然……算了,不说了。”
“我怎么了?”申华很不解,再想了想,加了句,“婷子,我遇到怪事了。”
这条信息刚发过去,手机就响了,是申婷。
“你遇到什么怪事了?”申婷的声音有些冷淡。
不过再冷淡,她还是打电话来了,毕竟两人是最好的朋友啊,申华想着,说:“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,感觉被人跟踪了……”
“错觉吧?”
“不知道,但是那种感觉很明显,不像错觉,还能听到声音。”申华讲了怪笑声,讲了小区里莫名其妙的流言,最后说:“还有你也奇怪,约我吃饭,一句话都没说,就跑了……”
“一句话都没说吗?”电话那头传来怀疑的声音。
“说了什么吗?我刚刚坐下来,你就跑了……”
“没有的事,你说了很多。”申婷的声音变得肯定,“你说了那些以后,还想怎么样?我是亲耳听到的,别否认。”
“我说了什么?”申华有点茫然,“我什么都没说啊,才坐下几秒钟,能说什么?菜都没点……”
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:“不可能,才坐下几秒钟我就走了?”
“是啊,你怎么了?刚发生的事就不记得了。”申婷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吧?
“我记得在火锅店聊了至少有十分钟……”
申华打断申婷的话:“怎么可能。你六点二十分给我电话,我打的到火锅店是十几分钟,你从火锅走之后,我立刻就给你电话了,你看来电显示,看看你约我的时间和未接电话的时间相差多少。”
电话沉默了一下,申婷的声音有些迷惑:“是有些奇怪啊,你是六点三十二分给我电话的,从我约你,到我走了你给我电话,才十几分钟,刚好是我们去火锅店的时间,那我们聊天的时间哪去了?”
“我们什么都没聊!”申华放重语气说,“婷子,我真的不明白,你怎么一句话不说,就把我晾那里了,现在还非说我们聊了半天。”
“真的是有怪事啊。”申婷显得更加迟疑,“我明明记得你说了很多,还把我气跑了……你说我不是你的好朋友,你之所以从学校就和我在一起,是因为我长得太丑,可以衬托你的漂亮,还说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停了下来,真的不对劲,记忆中申华的确说了这些话,当时她的嘴脸,可憎得让自己很想打她一巴掌。可是现在不但申华不承认,而且确实没有说那些话的时间。
电话这边,申华听得满头雾水:“等等,什么衬托,什么漂亮?我什么时候说那些话了?你是公认的美女,就算衬托,也是我衬托你吧!我脑子又没进水,和你说那些……”
申婷沉默,申华一直没有自己漂亮,又是多年的好朋友,的确是脑子进水都不会说那些话的,何况根本没时间说。但是那十多分钟的记忆,又是哪里来的?
申华也默然了,如果申婷不是在开玩笑,那什么原因能让她有这样离谱的记忆?
透过窗,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,申华的心情也像这天色一样暗淡,奇怪而可怕的一天啊!
第二天,申华努力让自己像平常一样,早早起床,买早点,挤公车,上班。
因为,不管遇到什么怪事,生活还得继续。
可是从进到公司的那一刻,那些平时面带笑容的同事,望向自己的眼光,就和平时不一样,厌恶、轻蔑。
而她经过的地方,则是一片切切私语。
“她好像是谁的二奶……”
“别靠近她,听说她有……”
“少和她来往吧……”
“……可怕,公司怎么不开除她?”
再听到这些话,申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,这些都是她的同事,昨天都还好好的,只一夜,竟然也像小区的邻居们,当自己是瘟疫一样躲避和厌恶。
怎么回这样?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?
逃也似地回到座位,申婷眼泪刷地流了出来,她现在很想回家,虽然孤单和害怕,但是总比被人指指点点的好。
坐下一会儿,桌上的电话就响了,是部门经理张远。
“喂,申华是吧?”张经理的声音听来客气而疏远。
用纸巾擦了擦眼睛,申华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正常一点:“是的,张经理,有什么事?”
“你现在去办理交接手续,然后去财务室领工资,以后不用来上班了。”张经理很快地说完,不等申华回话,就挂断了电话。
申华手里拿着电话,一时没有明白经理的意思。当话语再从脑子里面过了一遍,她跳了起来,她被公司炒了。可是为什么?
从大学毕业她就到这家礼品公司上班,平时工作认真负责,因为没有家庭的羁绊,还经常加班,就在上周,经理还表扬过她,今天……怎么就辞掉她了呢?
周围是同事们幸灾乐祸的眼光,哪怕是和自己关系要好的李妮和刘琴,也同样是一脸的庆幸,似乎她被炒是理所当然的。
申华站在自己的座位边,头脑里一片空白。
她想不出公司为什么开除她,也想不到同事们会这样对待她,平时明明关系都还不错,转脸,就变得这样冷漠。这,就是所谓的人情冷暖吗?
只是不管怎么样,自己要一个交待。她拿起包,直接闯进了经理办公室。
经理张远正在打电话,见她进来,圆脸上小小的眼睛中有丝慌乱和戒备。捂住话筒,远远冲她挥手:“你就站那,先别过来。”
申华愣了一下,习惯性地想站定,再转念,都要被开除了,何必这样听话?略微迟疑,便走到了办公桌前,面对着张远坐下。
张远有些无奈地放下电话,椅子退后,尽量和申华保持一定的距离,然后丝毫不掩饰嫌恶地说:“不是说得很清楚吗?你直接去财务拿工资,以后不用来了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突然地辞掉我?”申华直视着张远,“昨天你还交待了很多工作给我。”
“辞你,是因为公司的职位不合适你。”张远再往后退了一点,“你还是去财务结算吧,都已经安排好了。”
“不合适?上周你还表扬过我工作出色。”申华冷笑,经理的嫌恶,让她很伤,也让她更想知道为什么公司要炒掉自己,“你不说出真正的原因,我不走。”
张远捂着鼻子望着申华,半晌,有些无奈地说:“小申啊,你既然已经得了那种病,就不合适在公司工作了。传染给同事,你过意的去吗?说你不合适公司职位,是为你好……”
“病,什么病?”申华糊涂了,又有什么新的传言吗?
张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:“别装了,今天到公司,你自己说得了那种病,很多同事都听到了,包括我……”
申华的心沉了下来,为什么,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说,经理会说是自己说的?这样的事,昨天也发生过,好友申婷认定自己说了一些莫明其妙的话,而自己却根本就没说。
如果他们都不是开玩笑,那自己到底是怎么了?又是谁在传播这些流言?
张远站起来,拿了包绕到门边:“我现在要出去了,你自己去财务结算吧。”说完,不等申华回答,就出门了。
申华垂着头,慢慢地从经理室出来,外面又是一片议论纷纷。
“得了那种病,还要留在这工作,想害大家啊?”
“就是啊,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算了,还……”
“对哦,不知道后勤部那边的消毒水买好没?真怕被她传染。”
“……”
申华呆呆地站在公司的中间,看着这间工作了几年的办公室,看着周围同事熟悉的面孔,一瞬间感觉那么陌生和孤单。
再回到座位,默默地整理文件,收拾物品,要离开公司了,申华的心里空荡荡的,仿佛被谁扯断了根,一下子变得无依无靠,这就是失业的感觉吧。
一个小时后,桌面清空,该交接的东西都交接了,只有一个小袋子,里面装着申华自己的茶杯、小盆景等玩意。
坐在椅子上,背后被什么东西附着的感觉,比任何时候都强烈,似乎只要回头,便能碰到某张脸。申华不由烦躁起来,咬着牙狠狠地靠向椅背,心里有莫明其妙的想法:叫你在我背后捣鬼,挤死你!
正在发狠,包里的手机响了。
申华取出手机,电话那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:“申小姐吗?我是九夜灵感工作室的林晓希……”
九夜灵感工作室?申华回想着,这是上周张经理让自己联系的,专门做宣传、策划、创意、设计的一家公司,准备对自己公司的新产品进行包装宣传,不过现在也与自己无关了,这些工作都交给了别的同事。
“申小姐,根据上次的沟通,我们做了一个初案,已经发到您的邮箱……”林晓希还没说完,就被申华打断了话头。
“不好意思,林小姐,我已经离职了。这件事已经转给别人负责,晚点,他会联系你。”
“啊,好的,麻烦了。”
挂了电话,申华直接去了财务,领了三个月的薪水,离开了公司。
游荡在街头,申华不想回租来的房子。
平时盼着休假,可是休这样的“长假”,却让人难以安心。虽然说工作可以再找,但是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找到合意的。而手里那点积蓄,原本是想看套房子,付个首期,然后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的,这一失业,买房的计划就搁浅了。
申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不自觉地想起申婷,想给她电话,却又害怕再出现无中生有的传言。
逛着逛着,路上行人的目光渐渐也让她难以忍受了。
似乎人人都在看着她,议论她,鄙视她,嘲笑她……
怎么会这样?自己精神有问题了吗?越想越害怕,申华拦了辆的士,回到租来的房子里了。
回到家,重重地把门摔上,隔离了人群,现在安全了吧?申华还嫌不够,跑到卧室,关上门窗,缩在了床上,用被子把头紧紧地捂上,现在安全了。
申华晕晕沉沉在床上躺了两天,没喝水,没吃东西。
两天里,隐约有过电话声,隐约有过敲门声,她只是睡,一概不理。
她迷迷糊糊地想,理了干嘛?让别人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给自己?让别人轻视自己?让别人嘲笑自己?她不要。
更重要的是,虚弱中,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对她说话。
“快起来,找人聊天去!”
“一个人呆在家里很闷啊,出去吧!”
“你不出去,我就不能胡说八道了,多无聊啊!”
“……”
申华用被子蒙住耳朵,不去管这些声音,这几天遇到的怪事和倒霉事够多了,也不在乎这点幻听。
门外,又响起急促地敲门声。
敲着敲着,就变成了拍门声,夹杂着熟悉而焦虑的喊声:“华子,快开门啊……”
是申婷。
那天,申婷在和申华通完电话后,心里十分迷惑。
她清楚地记得申华亲口说过那些很伤人的话,申华不但一口否认,而且也真的没有说那话的时间。那倒底是怎么回事?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,还是别的什么?
联想到申华讲的其他的怪事,申婷决定第二天再找申华,问问清楚。如果申华真的遇到了什么怪事,就算自己帮不了她什么,起码能倾听和安慰她。
毕竟在远离家乡的三杳市,只有申华是她真正的好朋友。
可是第二天,当申婷忙完工作,却发现找不到申华了。
打她手机,不接,打到公司,说她已经离职了。
离职了,怎么会?这才是大事啊,昨天申华怎么没告诉自己?
下班后,申婷直奔申华的住所。敲了半天门,都没人应。申婷只能给她发信息,让她看到留言后,立刻给自己回电话。
申婷等了两天,没有等来申华的电话,而申华的手机关机了,打到她家里,也没有人接听。她去哪了?
下班后,申婷再一次来到申华的住所,还特地问保安,申华这两天有没有出入过。
“没有,就前天晚上回家,她一直没有出来过。”保安很清楚地说。
“你确定?”申婷再问。
“当然。”保安的眼里就露出鄙视来,像申华那样糟糕的女人,出入都会引起一阵指指点点,他们当然记得她有没有进出过。
申婷心里急了起来,如果申华不在家,那还好说,她可能回家乡了,可能出去散心了。但是申华明明在家,却不接电话,关了手机,甚至不给自己开门……她,不会想不开,出事了吧?
申婷急急地跑到申华门前,开始敲门,接着就拍了起来,边拍边喊:“华子,快开门啊……”
门始终紧闭,申婷开始翻电话薄。当初申华租房时,是自己陪她和房东签的协议。当时自己也记下了房东的电话,现在派上用场了。
听说房客可能会在房子里做傻事,不多时,房东就带着钥匙来了。
开门,屋里一片漆黑。
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,所有的门窗也都关得严严实实的,十分气闷,并不像有人在的样子。
“一定在卧室。”开了灯,申婷就去拍卧室的门,边拍边看着房东。
房东对着卧室,有些犯愁了,卧室的门锁,申华住进来不久,就换掉了,他没有钥匙。
“你没有钥匙吗?踢门吧……”
房东想了想,找了把起子,对着门撬了几下,开了。
一股阴冷发霉的空气扑面而来,房东不自觉地捂住了鼻子,后退了两步:“你进去看看,我在门口等你。”
申婷望了房东一眼,硬着头皮一个人进了卧室。开灯,看到床上果然有人,缩成一团,连头一起蒙住。
“华子,你没事吧?”申婷走到床边,试探地扯被子。
却没有扯开,显然里面的人也在用力拉扯被子。
申婷心里顿时轻松了下来,还能扯被子啊,那就是没大事了。
于是加大力度掀被子:“起来了,华子……”
被子里的人死死地抓住被子,就是不放手。
房东站在门边等了一会儿,走进来:“可能是生病了,送她去医院吧。”
说话中,申婷扯开了被子,吓了一跳。
两天不见,申华像是生了一场重病,原本的圆圆的脸,变得又尖又瘦,眼窝深陷,目光迷离,显得十分茫然和憔悴。
“好,马上去医院。”申婷心疼地抱住申华,一瞬间有种错觉,似乎抱住的并不是人,而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,不由愣了一下,感觉立刻消失,她的怀里还是虚弱的申华。
在房东的帮助下,申婷将申华送进了三杳市医学院附属医院。
“你朋友的身体没什么问题,吃点东西补补,就能恢复。”经过检查,医生很严肃地对申婷说,“不过,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好,必须转精神科。还有,你尽快通知她的亲人。”
申华精神有问题?申婷心里一颤,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还是止不住地难过了起来。
办好了住院手续,房东就先离开了。
申婷买了皮蛋瘦肉粥,送到病房。申华却说什么都不吃,用被子蒙住脑袋,不言不语。
申婷也在糊涂着,从进到医院开始,明明申华蒙住脑袋,连话都不想说,自己却觉得申华在不停地说着什么。
很难听的话语,很离谱的故事,一张一合不停翕动的红色嘴唇,在自己忍不住想叫她闭嘴的时候,又发现她其实一直蒙在被子里。
她到底有没有说话?自己听到的又是什么?难道自己也幻视幻听了?
想着烦着,不觉,夜已经很深了。
申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现在只希望申华的父母早点赶来,虽然和申华是好朋友,但是自己还要上班,实在没精力照顾申华。
她的内心深处,也有点害怕照顾申华,因为和申华一起,她自己似乎也有点精神分裂的症状了。
走出精神科,望着满天的星斗,申婷的心情更加黯淡。今天就这样过去了,明天呢?明天也会是灰暗的一天。
正在乱想,迎面而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,看到申婷,愣了一下,放慢脚步,向路边靠去。而在互相经过的时候,明明相隔有一米的距离,女医生还是侧了一下身子,好像在躲避什么。
她在躲什么?当自己是传染病人吗?申婷自嘲地摇了摇头,快步地走出了医院。
年轻的女医生走了几步,回头看看申婷的背影,然后打了个寒颤。
女医生叫赵炎娜,是三杳市医学院附属医院的实习医生,现在正在心内科实习。这也是她实习的最后一个月,马上就要回学校了。
虽然毕业后的去向问题还没定下来,但是赵炎娜并不担心。因为医生虽然会是她一生的职业,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,就是帮助一些可怜的,并不被人们所察觉的异类。
什么是异类?异类就是存在于人间,却并不为人们所知的各种精灵鬼怪。
赵炎娜以前并不相信鬼怪的存在,但是大二那年,她莫名拥有了一双天眼,亲眼见到了很多奇异的生物,并且还和一只叫叶玖的猫妖、一只叫叶瑟的狐狸精,成了很好的朋友。
所以,她的将来,应该是和异类相关的吧?也许毕业后,她会开一家诊所,在为人类治病的同时,有足够的自由,帮助那些想和人类沟通的异类。
今天,轮到赵炎娜和老师一起值夜班,老师让她去急诊室还点东西,回来的时候,就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女人。
从赵炎娜的天眼看来,那个女人周身围了一层奇怪的黑雾,黑雾给人的感觉并不好,阴冷晦暗。在靠近那个女人的时候,赵炎娜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直觉只要被黑雾粘上,就会倒霉。
那黑雾是什么东西?
回到值班室,老师已经先去睡觉了。
赵炎娜想了想,拿出手机,开始打电话。
虽然大部份异类是无害的,也有一些是穷凶极恶的。所以一旦遇到能伤害人的异类,赵炎娜第一时间就是通知自己的好朋友,猫妖叶玖和狐狸精叶瑟。
在赵炎娜的心目中,只要有她们在,自己就什么都不怕,也什么都不担心了。
电话响了两声,就接通了,话筒里传来猫妖叶玖柔和的声音。
“娜娜?”
“是我!阿九,我刚才看到一个女人,全身都裹着一层黑雾,感觉碰到那个黑雾,就会倒霉,那是什么东西?怎么办?”
“嗯,我没听明白,是妖气吗?还是其他的什么?”
“像是沾上妖气了,这妖气还有传染性很强的感觉……”
解释了一会儿,叶玖还是没听明白,赵炎娜有点无奈了:“哎呀,电话里面说不清楚,要不然,下次我看到她的时候,给你电话,你自己来看?”
挂了电话,赵炎娜走到阳台,伸了个长长的懒腰。不自觉地望向精神科,那个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。
刚长天眼的时候,同学们都以为自己疯了,所以被送到这里的精神科住院。那些往事还历历在目,却已经过去几年了,现在自己在这里的实习生活,都快要结束了。
正在感叹,就瞥到一股黑气在精神科病房的一个窗口涌动。
黑气的感觉,像极了刚才遇到的那个女人身上的黑雾,只是更浓、更阴、更冷。
赵炎娜赶紧拿起手机,又给叶玖拨了电话:“阿九快来,我发现源头了,好重的黑气啊!看着都不舒服!”
妖,就是有效率。
几分钟后,一个一袭白衣,面目清秀的女人,就到了赵炎娜的面前。
女人就是猫妖叶玖,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笑,微微向赵炎娜点了点头,转头向黑气望过去,边望边嘟哝:“哎呀,有点麻烦,它怎么出现了呢?”
“它?它是谁?”赵炎娜好奇地问。
“它啊,是讹兽。”叶玖想了想,“这件事你别管了,离它远点。你说得没错,不管谁遇到它,都会倒霉。”
“讹兽?是山海经里,那个人面兔身的讹兽吗?”赵炎娜更加好奇,“还有,你遇到它也会倒霉吗?”
叶玖点点头,眯起眼睛微笑:“我?也会吧!”
说着,凌空一抓,拎出一只全身乌黑油亮的大猫:“黑猫避邪,我家乌卡卡借你当护身符吧。有它在,只要不是直接面对讹兽,你都不用担心受黑气的影响……”
“啊,乌卡卡!”赵炎娜高兴地去抱黑猫,“乌卡卡,我最喜欢你了……”
在赵炎娜的双手快要碰到乌卡卡的时候,黑猫轻轻一扭,就跳到了栏杆上。琥珀一样的黄眼睛斜斜地看着赵炎娜,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。
赵炎娜尴尬地缩回手,有点担心地问:“乌卡卡自己不会受影响吗?”
叶玖笑眯眯地拍拍乌卡卡的脖子:“不怕!猫族有看透事物本质的天赋,只要不见外人,谣言对它没什么影响……”想了想,加了一句,“知道不,乌卡卡也是小妖精,会隐身了,你要是没有天眼,根本看不到它。”
听着叶玖的话,乌卡卡昂起头,轻轻地“喵”了一声,似乎很是骄傲。而它的周身果然有淡淡的妖气萦绕。
“行了,知道你厉害!”叶玖对乌卡卡说,再指着黑气的方向,“你们两个记住哦,我不在场的时候,你们离那边远点。我先走了,拜拜!”
这只猫妖说走就走,话音刚落,叶玖就不见踪影了,留下一人一猫站在值班室的阳台外,大眼对大眼。
第二天。虽然说叶玖交待了不要去精神科那边,但是刚查房完毕,可以回家休息的赵炎娜还是忍不住在精神科外面晃了两圈。
因为经常和来自异界的生物打交道,所以赵炎娜对各种神话传说非常感兴趣。她记得《山海经》中关于讹兽的记载:“西南荒山中出讹兽,其状若菟,人面能言,常欺人,言东而西,言恶而善。其肉美,食之,言不真矣。”
现在就有只货真价实的讹兽在里面,真想知道,它是不是和传说中的一样。
精神科里来来往往的医务人员,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黑雾,在经过带着乌卡卡的赵炎娜时,那些黑雾果然自觉地缩成一团,不再有张牙舞爪的感觉。
赵炎娜晃了两圈,没敢进去,回宿舍睡觉去了。
晚上再到医院的时候,就听说精神科出事了,两个值班医生在下午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了。
带赵炎娜的老师摇着头说:“张医生和赵医生平时都挺和气的,怎么还打架呢?”
“是张为民医生吗?”赵炎娜问。
“是他,挺好的小伙子,听说……”
赵炎娜没说话了,听着老师的感叹。张为民她认识,在大家怀疑她精神有问题的时候,张为民就是她的主治医师,斯斯文文,很冷静也很尽责的医生。他会打架?
看看了一直隐身,跟在自己身旁隐身的乌卡卡,乌卡卡亮晶晶的眼睛也一直在瞪着她,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,赵炎娜决定去精神科瞄一眼。
跟老师请了两小时的假,带着乌卡卡直奔精神科去了。
晚上的精神科,并不安静。像是一块磁石,吸引了一些莫明其妙的人,三三两两,聚在精神科外的小花园里,切切私语。而那原本只在一个病房的黑气,此刻已经弥漫得到处都是。
赵炎娜四面望去,一起实习的好朋友夏媛居然也在,看到赵炎娜,笑着走过来:“上晚班啊?你也来听八卦?”
“什么八卦?”
“多呢,你知道张医生和赵医生为什么打起来吗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说来就话长了,我现在已经听说了三个版本……”
耳朵里听着夏媛的八卦,赵炎娜的眼睛却被一个女人吸引。那不是昨天晚上自己遇到的,身上有黑雾的女人吗?她身上的黑雾最浓,她和讹兽有什么关系呢?
女人就是申婷。
因为好朋友申华住院,申婷一下班就到了医院。本来想问问医生申华的病情,却听说申华的主治医生赵哲在下午和另一个医生打架,被叫到院办调停解决去了。
心理医生打架?申婷一时有些不可思议,再想想这几天遇到的事,又觉得这世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,心理医生当然也能打架了。
来到病房,看看申华。因为吃过东西,申华的精神好多了。头不再蒙在被子里面,而是两眼虚空地望着某点发愣。
在病房呆了不过几分钟,申婷就又有些受不了了。她始终觉得申华在她的耳边说一些有的没的,乱七八糟的话,那不停翕动的红唇,让她很难忍受。
但是仔细看去,申华的唇色,又是苍白的。
那红唇是谁的?是谁在说话?
越想越害怕,申婷干脆走了出来。
坐在精神科外的小花园里,拿着手机玩游戏。玩了一会儿,申婷有些累了,抬起头来,四处望去,看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年轻女医生。
女医生和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一起,却一直望着自己,若有所思的样子。
她干嘛这样看自己?还当自己是传染病人吗?想着,女医生跟身边的女孩说了什么,然后走了过来,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停下。
“你好!我叫赵炎娜,是这个医院的实习医生。”
“你好。”申婷有些奇怪地望着这个叫赵炎娜的女医生,心想,你是实习医生,关我什么事。
沉默了一下,这个叫赵炎娜的实习医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:“你……这几天有遇到什么怪事吗?”
“你指什么?”
“怪事,就是奇怪的事。”赵炎娜很认真的说。
真是个奇怪的医生啊。申婷想,不过,自己最近的确遇到太多的怪事,能和她说吗?她会以为自己是疯子吧?
“放心,我不会以为你是疯子的。”似乎看穿了自己的想法,女实习医生接着说,“我知道你遇到怪事了,如果你相信我,我们换个地方聊聊,说不定我能帮你。”
会有这样年轻的骗子吗?申婷想着,摇头:“没有,我没遇到怪事,谢谢。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说完,起身离去。
赵炎娜看着申婷的背影,有些急了,望着乌卡卡,轻声说:“她不相信我,你有没有办法?”
乌卡卡“嗖”地窜过去,一下就跳到了申婷的肩头,对着申婷的耳朵“喵”地一声怪叫。
申婷僵了一下,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。
赵炎娜被申婷的反应吓了一跳,念叨着,我……们不是故意吓你的,快步走上前,扶起申婷:“别怕,是猫,你肩上有只猫。”
申婷发着抖,脸色惨白,本来以为只是幻视或者幻听,这女医生却像是也看到了。那么,刚才自己的肩上是有一只看不见的猫?
“乌卡卡,下来。”赵炎娜对着乌卡卡说。
乌卡卡也一副被吓着的样子,耷拉着耳朵,从申婷的肩头跳下,然后轻轻地“喵”了一声,似乎在说:“我不知道她这么不经吓。”
“相信我,没事。”赵炎娜安慰地说,“还有,我真的是想帮你的!”想了想,加了句,“猫猫也是想帮你!”
申婷抖得更加厉害。她并不怕猫,甚至很喜欢猫,只是在晚上,突然有个看不见的东西跳上自己的肩膀,还冲自己怪叫,就算是猫,自己也没办法不害怕。
扶着眼前这个发抖的女人,萦绕在女人周身的黑色雾气,虽然似乎因为害怕乌卡卡,而缩成了一团,但是赵炎娜触手所及,还是沾到了那些黑气。
赵炎娜全身的鸡皮疙瘩此起彼伏,又不能放手,只能忍着恶心的感觉,再次安慰:“别怕了,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。”
好半天,申婷终于平静了下来,点了点头。她也想弄清楚,自己和申华到底是怎么了。
赵炎娜长出一口气,松开手,开始给叶玖电话,可是却是无法接通。想了想,又给狐狸精叶瑟电话,居然也是无法接通。
怪事啊,这两只妖精号称,就算是在外星,她们也能随时接听电话,怎么会无法接通呢?挂了电话,赵炎娜只能一个人带着申婷去了茶馆。
坐在医院附近的茶馆里,捧着热气腾腾的绿茶,申婷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
“要看乌卡卡不?”赵炎娜看了看申婷的脸色,“就那只会隐形的猫,很可爱的。”
会隐形的猫?申婷直着眼,再点了点头,认识这个女医生,似乎就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赵炎娜向乌卡卡看过去:“乌卡卡,显形吧?”
顺着赵炎娜的目光,申婷向身旁望去。明明刚才还是空着的位子,凭空出现了一个红衣美女,怀里还抱着一只全身乌黑油亮的肥猫,优雅而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。
申婷不禁目瞪口呆,这是怎么回事?再望望周围,没一个人注意到她出现的方式,似乎她本来就是坐在那里的。
赵炎娜也呆了一下,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:“啊,叶瑟,你来了……”
红衣美女伸出纤长的手指,放在嘴边“嘘”了一下,细长的媚眼中略带责备:“娜娜,阿九不是让你别管的嘛,就知道你不会听话。”
赵炎娜摸摸头发:“很难袖手旁观啊!那个,她是申华的朋友,叫申婷……”
“唔,知道了。”叶瑟看了看申婷,掏出一条洁白的手帕,裹住纤长的手指,轻轻地往申婷肩上捏去。
轻微的撕裂声后,一团黑色的雾气从申婷的身上剥离开来,躺在叶瑟的手帕中,轻轻抖动。再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,将包着黑雾的手帕塞了进去,叶瑟满意地拍拍手:“行了。”
“这就行了?”赵炎娜有些迷糊,指着还是满身黑气的申婷,“你才撕了一小团……不帮她把黑气全部弄掉吗?”
“弄掉了还会有的,暂时先留着。”叶瑟漫不经心地望着申婷,“你和申华是好朋友吧?”
“嗯。”申婷也呆呆地看着叶瑟,她有满心的疑问,只是疑问太多,反而一句也问不出来。
“你能让她出院吧?”叶瑟再问。
“为什么?”申婷终于问出了一句。
“唔,因为,她不是病了,是惹了一头讹兽。所以没必要住院。”叶瑟回答。
“什么讹兽?”申婷更加茫然。
“看过《山海经》吗?里面有记载,讹兽是一种专门传播谣言,和引人说谎的怪物。”赵炎娜插嘴,“你的好朋友就是招惹了那个怪物。”
(注:第13章,有改动,有看过13章的,请重新看一遍,麻烦了)
申华招惹了《山海经》里的怪物?申婷的脑袋有点短路,不自觉地问:“真的假的?”
叶瑟笑了笑,手指虚空向申婷的眉间弹去,申婷顿时两眼发黑。闭上眼,再睁眼,吓了一跳,那围绕在自己身上的黑色雾气是什么东西?
“看到没?你身上的黑雾就是讹兽的妖气。”叶瑟笑笑地说,“等你见到申华,也能亲眼看到讹兽了。”
“别怕,”赵炎娜在一边小心地说,“只要你按叶瑟说的去做,就不会有问题。她可不是普通人。”作为过来人,赵炎娜十分理解申婷的心情。
申婷一直望着叶瑟,从刚才眼前一黑之后,感觉视力好了很多。除了看到自己身上的黑雾,在茶馆这样昏暗的环境中看别人,也是纤毫毕现。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似乎和刚才也有些不一样了。淡淡红雾笼罩下的她,虽然只是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,却莫名地让人安心。
“明天,你一早就把申华接回家。记住,这段时间,除了你自己,不能让她和任何人接触。”叶瑟的声音很轻快,带着让人不得不听从的力量,“而你,除非必须,也要尽量离她远点。”
申婷不由自主地点头,然后问:“申华的父母已经在火车上了,总不能不让她父母见她吧?”
叶瑟想了想:“你只要接她回家就好了,不用担心她的父母。”
当申婷从茶馆离开的时候,夜已经很深。
回到家中,怎么也无法入睡,于是起来上网,查关于讹兽的资料。
她的心中充满矛盾。既想看看申华身边是否真有个叫讹兽的怪物,又害怕真的面对那个人面兔身的怪物。
不知不觉,天亮了。
请了假,再匆匆赶到医院,申婷看到精神科附近,黑雾弥漫,最浓重的地方,是申华的病房。而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人身上,也或多或少地沾染了那些雾气。
站在病房外,深吸了一口气,推门而入。
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可是见到眼前的场景,申婷还是忍不住想夺路而逃。
申华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要好,也不再蒙头大睡,而是坐在病床上发呆。
如果没有看到她背后的那个东西的话,申婷一定会觉得申华经过治疗,在慢慢地恢复。
和传说一样,那个东西有人的脸,挤眉弄眼的,不时和申华的脸重叠,毛茸茸的身子,短短的尾巴,又像是一只硕大的白兔,紧紧地挂在申华的后背上。
申婷捂住嘴,控制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,赵炎娜和叶瑟说的都是真的,真的有讹兽这东西。
远远地,叶瑟一直跟着申婷。
她目送申婷进病房,再等了几分钟,嘴角浮出了一丝微笑,再一会儿,消失在空气中。
当叶瑟再出现的时候,是在猫妖叶玖开的“九夜灵感工作室”里。
“阿色,你来了……”招呼她的是叶玖的助理林晓希。
林晓希是人类,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妖魔鬼怪。想都没想过自己是一只猫妖的助理。在她的心目中,自己的老板叶玖,不过是一个比较懒惰、散漫而又有些可爱的女人。而叶瑟,是自己老板美丽而又大方的姐姐。
“嗯,我来看看。”叶瑟笑嘻嘻地回答,径直走到叶玖的办公桌前。
叶玖这只猫妖,正面对着电脑,很勤奋的样子。只是仔细看看,她闭着双眼,居然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睡着了。
林晓希在一边摇着头:“阿九什么姿势都能睡着,哎,刚才让她去沙发睡,她还假装不困。”
叶玖睁开一只眼睛,斜斜地看着叶瑟和林晓希:“我没睡!”说着,打了个长长的哈欠:“晓希,放你半天假吧……”
林晓希欢呼一声:“阿色,你天天都来公司吧!我就能天天放假了,哦也!”
“美不死你!”叶玖翻着白眼。
林晓希冲叶玖做了个鬼脸,收拾了一下,哼着歌下班了。
当晓希离开“九夜灵感工作室”,原本明亮的房子,一下变得幽暗迷离。
叶瑟整个人埋在沙发里:“他什么时候来?”
叶玖靠在椅子上:“快了……”
话音刚落,就响起了“笃笃”的敲门声。
叶玖和叶瑟对望一眼,门开了。
一个身穿对襟青衣的老人站在门边,长须飘扬,精神矍铄。
叶玖和叶瑟站起来,略略欠身:“炙者,您来了!”
炙者缓步走进来,微笑着坐在沙发上:“鼎鼎大名的玖瑟相请,不能不来啊。”
叶瑟微笑着问:“三杳出现了讹兽,您知道吗?”
炙者颌首:“刚知道。”
叶瑟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:“这是讹兽的妖气!”
炙者接过瓶子,扯出一条雪白的手帕,打开手帕,里面一团黑色的雾气缩成指甲大小的一团。炙者伸出手指,轻轻点在黑雾上,“滋滋”的声音过后,黑雾慢慢变白、透明,然后消失在空气中。
叶玖和叶瑟静静地看着。
炙者弹了弹手指:“恕我直言。虽然三杳是你们的地盘,总不能不许其他妖族入住吧?讹兽虽然邪,也不是凭白就会出现的。何况它也不敢招惹你们,何不做个旁观者?让它了断自己的恩怨?”
叶玖伸出手,手上也有一条洁白的手帕,手帕上有一点淡淡的黑色妖气:“这是从我助理身上撕下来的。她只是出去和客户谈谈工作,回来身上就染了这些妖气。”
叶瑟也说:“虽然讹兽不会主动找我们,如果不插手,我们的生活或多或少都会受影响。”
“我看你们就是想帮助人类吧。”炙者叹了一口气,“不过既然已经受到影响,你们插手,也不是说不过去。我可以帮你们净化它的妖气,至于讹兽本身,你们自己看着办就好了。”说到这里,炙者稍稍加重了语气,“它也是可怜的东西。”
叶玖点点头,递过手帕:“谢谢了。”
“你们也曾帮过我,不用客气了。”炙者手指轻点,那淡淡的黑气妖气又化为空气。
医院这边,申婷刚刚帮申华办好出院手续,站在病房门口,实在是不想进去。
“申婷!”赵炎娜匆匆跑过来,身边还跟着那只纯黑色的猫咪乌卡卡,“我来帮你。”
看到赵炎娜,申婷稍微安心了一点,但是又还记得叶瑟的吩咐:“不是说只有我能接触吗?你怎么来了?”
“没事。她们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的。不然也不会把乌卡卡留给我。”赵炎娜眨了眨眼睛,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,走,进去吧。”
当赵炎娜和申婷一起走进病房。
申华身后的那个怪物明显有点紧张,毛茸茸的爪子紧紧地扣住申华的肩膀,瞪着一双大眼睛,鲜红的唇张得大大的,冲她们龇牙咧嘴。
申婷不由抓住赵炎娜的臂膀,赵炎娜拍拍申婷的手,示意她看乌卡卡。乌卡卡一身油亮的黑毛根根耸立,身子和尾巴比平时都大了一圈,躬起背,嘴里发出“呜呜”的威胁声。
赵炎娜拍拍乌卡卡,若无其事地走过去,拉起申华的手:“来,你的病好了,我们接你回家。”
听说回家,申华的眼睛亮了一下,随即又变得呆滞。而她身后的讹兽,放弃了观察乌卡卡,将头伸得长长的,几乎碰上赵炎娜的鼻子,用尖细的嗓音说:“不要回家,这里好,这里人多……”
申婷十分佩服赵炎娜的镇定,因为她充耳不闻地继续给申华换衣服,穿鞋。黑色的妖气顺着申华,一簇簇地涌向赵炎娜的身体,蜿蜒萦绕。
申婷和赵炎娜一起,将申华送回她的家中。
每天除了送饭,申婷几乎不和申华接触。但是时间一长,她渐渐也习惯了申华背后的那个怪物。
怪物似乎很难忍受孤单,每次都会对着申婷不停地说话,难听的、匪疑所思的、莫明其妙的……虽然知道是讹兽在编造,可是总会恍惚,总觉得是申华在说话。
而申婷的身边,也开始有各种谣言。
“是讹兽的原因。”周末,赵炎娜又带着那只隐形的猫咪乌卡卡来看申婷,“讹兽就是专门散布谎言的。要不这样,让乌卡卡保护你,那些致幻的黑雾不敢在它面前嚣张的。”
听到赵炎娜的夸奖,乌卡卡骄傲地昂起头,轻轻地跳到申婷的肩头。
在乌卡卡碰到她的一瞬间,申婷轻松很多,浑身弥漫的黑色妖气一下收敛,齐齐聚在黑猫没有触碰的地方。
“我不知道叶瑟和阿九为什么还没来收服讹兽。”赵炎娜继续说,“但是我想,她们有她们的理由。不过,我真想知道为什么讹兽会缠着你的朋友。她是很爱说谎的人吗?”
“不是。”申婷一边开始准备午餐,一边回答,“申华的性格温和,为人也很诚恳。”
“那就有些奇怪了。”赵炎娜说,“讹兽为什么缠上她呢?”
申婷皱着眉头:“我也想知道。只是现在她的身上附着讹兽,就算你有天眼,还是听不到真话的。”
赵炎娜想了想:“要不我们去试试?反正你现在要去给她送饭,一起去。”
到了申华住的小区,远远地就能看妖气弥漫。来来往往的居民,脸色都是阴沉而烦恼。
赵炎娜长长叹了一口气,这些都是受谣言影响的人们啊。阿九、阿瑟,帮帮他们吧。
为了防止申华自己出门,申婷将大门加了锁。虽然不一定能困住申华和讹兽,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。
好在这半个月来,申华也没有出来的打算。每天除了吃饭,上厕所,就是蒙头大睡。申婷心里很担心,再下去,申华会不会真的疯掉。
开门,房里阴气沉沉,妖气浓重得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“华子。”申婷提着饭盒,推开卧室的门,小声地叫躺在床上的申华。
讹兽显然非常寂寞,在听到钥匙的那刻,就开始躁动不安。
当申婷探过头去,讹兽眉开眼笑地紧紧抱住申华,用尖细的嗓子冲着申婷一顿乱叫。
申婷不由塞住了耳朵,心里不可遏制地开始反感申华。
赵炎娜也凑了过来:“申华,我来看你了。”
听到赵炎娜说话,申华坐起来,讹兽的人头在她的身后一晃一晃,十分诡异。
赵炎娜直接走到床边,眼睛望着讹兽:“为什么你要缠着她?”
讹兽双眼眯了起来,渐渐和申华重合在一起,嘴同时一张一合,不停地说着什么。
申婷听到的是:“申婷,你被怪物利用了,知道吗?你身边的这个女人,是一个怪物。”
“想想看,自从遇到她之后,你都看到了什么?”
“你会被她害成疯子的。”
“……”
而赵炎娜的耳边,则是另一种说法:“我变成这样,都是申婷害的,你知道吗?”
“你为什么帮着她,也来害我,你妒忌我吗?”
“申婷心很毒……”
“……”
听着听着,连拥有天眼的赵炎娜,头脑也开始迷糊。
赵炎娜鄙视地望着身边的申婷,而申婷也愤怒地回望赵炎娜。黑色的妖气更加浓重,讹兽的一只爪子,也慢慢地触摸到了申婷的衣服。
“喵……”轻轻的一声猫叫,乌卡卡已经横在两人之间,两人顿时清醒。有些尴尬地后退两步,同时说:“差点被挑拨了。”
讹兽缩回前爪,不满地瞪着乌卡卡。很不耐烦这只小妖猫,却又顾忌着什么似的,扭扭身子,在申华的身上趴好,居然闭嘴了。
“婷子……”讹兽蛰伏后,申华的眼里有了些许的光泽,望着申婷,“我是不是真的疯了?”
“你没有疯。”申婷安慰说,“这是赵炎娜,是她和我一起接你出院的。”
申华点点头:“我记得。谢谢了。”然后伸手捏着自己的肩膀:“这段时间昏昏沉沉的,总有幻觉,不知道这会儿的清醒能维持多久……”
“你很快就会好的。”申婷举起饭盒,“吃饭吧,我亲手做的哦。”
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温情,讹兽摆摆头,脸挨着申华的脸,对着申华的耳边,轻轻在说着什么。申华的眼睛又开始呆滞。
就不能让她多点清醒的时候吗?赵炎娜急了,伸出手,企图把讹兽从申华的身上扯下来。
触手,是阴冷的空气。缩回手,赵炎娜愣了一下,迷糊地想到,自己只是能看到异物,并不能触碰它们,怎么会想去扯它呢?
讹兽显得十分兴奋,咧着大嘴,冲着赵炎娜“咯咯”直笑。
赵炎娜心里顿时十分烦躁,都是申华惹的麻烦,不觉抬手冲着申华就是一耳光。
“啪”地一声,屋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。
申华抓起床边的饭盒,冲着申婷和赵炎娜扔了过去:“滚,你们都滚,我以为我疯了,原来我没疯。你们都是坏人,想害我?啊,故意造谣害我的吧?我就知道……”
申婷也忍不住了:“你胡说什么?害你,为什么害你?好心没好报。你惹了多大的麻烦啊?当你是朋友,才这样照顾你,你反过来说什么?看你这样子,就知道传言都是真的,你就是个……”
赵炎娜隐隐觉得有些不妥,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,手又不自觉地抬起,还想继续扇申华的耳光。
申华背后的讹兽笑得格外欢畅,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向着申婷指指点点。随着指点,申华从床上站了起来,伸出手作出掐人的姿势,摇摇晃晃地向申婷走过去:“造我的谣,你去死吧!”
“喵嗷!”乌卡卡一声怪叫,拦在了申婷的前面。讹兽止住笑,若有所思地看着乌卡卡。乌卡卡毛发直竖,身子比平时涨大了一倍,躬着背,威胁地从喉咙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。
时间停滞了一般,申华依旧伸手指着申婷,申婷一副你来试试的样子,赵炎娜则是满面怒容。只有乌卡卡还保持着攻击的姿态,血红的猫眼死死地盯着讹兽。半晌,申婷甩门而去。她很伤心,作为朋友,她对申华已经够好,没想到申华居然这样对她。就算是讹兽挑拨的原因,也不可忍受。
似乎知道讹兽不敢拿自己怎么样,乌卡卡不再死盯着讹兽,回转身来,翘着尾巴在赵炎娜的腿边蹭来蹭去。这只骄傲的小黑猫妖,在这些天的相处里,慢慢地熟悉和接受了赵炎娜。它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努力去压制赵炎娜身上附着的讹兽气息。
被乌卡卡蹭了几下,看着一地的凌乱,赵炎娜有了些微的清醒,自己扇人耳光了?怎么会这样?赵炎娜不自禁后退几步,直觉不能再面对讹兽了,再呆下去,天知道自己还会做什么可怕的事?抱起乌卡卡,再退几步,退到门边,然后夺门而出了。走时,似乎听到讹兽在说:“我知道你背后有谁,所以不为难你。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。”
站在大街上,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和行人,赵炎娜有些懊恼。
原以为自己有天眼,不会被讹兽迷惑,所以异想天开,想直接问讹兽为什么缠着申华。结果却是冲动地甩了申华一耳光,申华和申婷也闹翻了。这就是讹兽的可怕吧,它让人互相厌恶,让人失去理智和自控能力,也让人忘记了初衷。初衷是想问问讹兽为什么缠着申华,然后帮申华早点脱离讹兽控制的啊。
赵炎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自己完全帮不上忙,看来只能等叶玖和叶瑟来解决了。
扬手,准备拦的士,身后传来轻微的叫声:“娜娜……”
回头看,居然是申婷。申婷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,有些犹豫的样子。
“你没走啊?”赵炎娜有点惊喜。
申婷点点头:“走了……又回来了,她还没吃饭呢……”
赵炎娜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,很高兴,又有点酸酸的。和异类接触那么久,有时候会灰心,人类不如它们强大,不如它们奇妙,也不如它们纯真。所以很矛盾,她既喜欢和依赖叶玖她们,作为人的尊严,又使她爱逞能,想要显示人类并不比异类差。但是常常事与愿违,很多事情,她都无法解决,而闯祸的,又大多是人类。
但是眼前这个叫申婷的普通女孩子,在这一瞬间,让赵炎娜感觉到了友情的温暖。
赵炎娜陪着申婷买了盒饭,再一次站在申华住所的门口。
申婷说:“真不想进去,她是我多年的朋友,可是现在很讨厌她啊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紧紧抱着乌卡卡,赵炎娜心里也很担心,如果进去,再一次无法控制自己怎么办?“我们把盒饭放在客厅吧,不去卧室了。”
申婷点点头,拿出钥匙,准备开门,赵炎娜的手机响了。
“娜娜,你在哪呢?”电话那头是叶玖温和的声音。
“我……和申婷在一起,给申华送饭。”赵炎娜小心地说,“你让我别管,我没听话,你不会生气吧?”
叶玖的声音依旧温和:“怎么会呢?傻丫头,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啊……”
“呵呵。”赵炎娜干笑着,“阿九,我有点不太明白。讹兽看来并不凶猛,可怕之处是能控制别人,但是连乌卡卡都不受影响,你和阿色怎么不直接把它赶走?”
“你以为乌卡卡真的不受影响?”叶玖反问。
“是啊,我看乌卡卡一点都没受影响。”
叶玖笑了:“那是讹兽有顾忌,它还不想得罪我们,加上乌卡卡的天赋,所以能当你的护身符。换成我和阿色面对它,撕破脸的话,没准打得不可开交的是我和那只狐狸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把好听的声音凭空响起:“阿九,我可是你姐姐,你这样叫我?”
“咳……”叶玖插开话题,“娜娜,你和申婷在门口等等,我和阿色一会儿就到。”
说一会儿就到,实际上话音刚落,赵炎娜就在楼梯的转角处看到了叶玖和叶瑟了。两只妖精依旧一白一红,很是抢眼。她们的身边还跟了一个老者,对襟青衣,仙风道骨的样子。
啊,还请帮手了?赵炎娜迎了上去:“你们终于来了!”
叶瑟点头,笑嘻嘻地:“我们找到炙者了,不然,现在还不能来呢。”
“炙者?”赵炎娜望着青衣老人,以她的天眼看去,看到一团烈火般的光芒跳跃在老人的身边,而他经过的地方,黑色的妖气立时烟消云散。他是什么妖精?
炙者冲着赵炎娜和申婷点点头,走到门前:“你们在外面等着,我进去就行了。”
叶玖拿过申婷手上的饭盒:“这个也带进去。”
走到小区花园,围着一个小石桌坐下,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,叶玖不由惬意地闭上了眼睛。
叶瑟兴致勃勃地伸出一双修长的手,亮给赵炎娜和申华看:“这是我新做的水晶指甲,漂亮吧?”
赵炎娜憋了一肚子的问题,这时忍不住了:“指甲是挺漂亮,不过你们不去帮忙吗?他一个人行吗?”
“呵呵,别的也许不行,对付讹兽,就他行。”叶瑟收回双手,自己很得意地欣赏着。
叶玖也睁开眼:“听过没,谣言止于智者,炙者是他的名字,他可是真正的智者,讹兽的天敌。”
智者,原来也是一种妖精。赵炎娜和申婷不禁向房子那边望去。
黑色的妖气在慢慢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火焰一样的金色光芒围绕在房子的周围,很舒服很祥和的感觉。
再坐一会儿,叶玖四周望了望,站起来:“好了,没事了,我们走吧。”
“没事了?”就这样坐了一会儿,问题就解决了?申婷望了赵炎娜一眼,“炙者呢?不等他了?”
“讹兽呢?”赵炎娜也显得很茫然,“被消灭了?”
“差不多吧。”叶玖伸了个懒腰,“我们走了,申婷可以进去看申华了。”
虽然有一肚子的问题,但是看申华比较要紧。申婷抓住赵炎娜的胳膊:“一起去吧。”
再一次进到申华的房间,之前那种阴霾的感觉一扫而空。申华正在吃盒饭,那个一直趴在她身后的怪物果然不见了。
见到申婷和赵炎娜,申华消瘦的脸上显得十分惊喜:“婷子,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了……对不起,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“没关系……炙者怎么帮你把讹兽弄掉的?”再次面对申华,申婷果然没有先前那种厌恶的感觉了。
“什么炙者,什么讹兽?”申华茫然地问。
申婷和赵炎娜对望一眼,小心地问申华:“你……不知道?”
“知道什么?”申华也小心地反问。
赵炎娜不说话了。
晚上,赵炎娜直奔叶玖的家。
叶玖的家是猫的世界,进门就见七八只猫咪或蹲或趴,或跑或跳在房子的各个角落。
“呵呵,打电话不就行了?还要跑来。”叶瑟躺在沙发上,怀里抱着黑猫乌卡卡。
“万一电话里,你们又故弄玄虚,不肯说呢?”赵炎娜有些不服气。
叶玖叹了一口气:“不说有不说的道理,毕竟妖的存在,是不为人知的。我们不想洗去申婷的记忆,也不希望她知道得更多。你不一样,你是我们的半个同类,也瞒不了你。”
低着头想了想,赵炎娜问:“我不明白讹兽为什么会缠上申华,她并不是坏人啊。”
“她的确不是坏人,只是无意中传播过某个谣言,却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。”躺在沙发上,叶瑟有些感慨,“有人因为这个谣言自杀了,自杀的地方,偏偏是能生长出讹兽的土地。自杀的怨灵成为一颗种子,慢慢长成讹兽,成熟后,就一个一个地来报复了。”
原来讹兽是这样来的,其实讹兽也很可怜吧?生前被谣言所害,死后去害别人。
“申华如果是故意造谣害人,我们也不会管这件事。”叶玖递过一个苹果,“好了,明白前因后果,你该满意了吧。”
满意?接过苹果,赵炎娜默然。申华只是无意间传播过流言,就有人命,还招来讹兽。看来,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地传播谣言,都是坏事,自己一定,一定要谨言慎行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