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故事发生在1997年3月,某天上午9点左右,我村书记家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,当时接电话的是书记年逾六旬的老母亲。她拿起电话筒,大声地“喂”了几声,然后认真地听着对方说话,她耳朵有点背,但还是艰难地听清楚了对方的意思:一辆载满我镇中学学生的汽车在伯婆坳附近翻车了,要我村的家长立即到现场施救。
伯婆坳可是个熟悉的地名,并且说是学生,书记母亲觉得事关重大,立即告诉刚刚从外面沤粪回来的书记。书记听后神情严肃,马上通知了寨子里一个在中学读书的学生的家长,然后他们两人迅速发动附近几个寨子的七八个家长去伯婆坳。
伯婆坳是我镇中心到县城半路上的一个地方,离我村较近,但不属于我村管辖的范围。这些家长听说发生车祸,个个胆战心惊,他们心情沉重地走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山路,终于来到了伯婆坳。他们从伯婆坳这个路口远远地望到,朝县城方向的公路那边聚集着一大堆人,估计那就是出事地点。他们忐忑不安地向前走,走上这段公路的时候,他们个个惊呆了。
这段公路非常险峻:从伯婆坳这个高端开始,连绵十几公里都是下坡路,公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,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,如果是车子碰到山壁还好,否则掉入悬崖,那绝对是车毁人亡。人群的集聚处,是靠近悬崖的公路旁边,这里本来矮小的树木和草丛已被践踏成狼藉一片。
此时已是上午10点多,但周围层峦叠嶂,使阳光根本无法照到公路上,到处雾气蒙蒙,山风掠过,寒气袭人。其中一个叫云婶的家长还没走到人群处就嚷了起来:“不是说翻车吗?难道在这里翻车?哎哟,这里翻车还了得?我可怜的小青青啊,不知道是否在此?”
她身旁的谷伯发火了,骂道:“你就别学鬼叫了,好不好,现在都还不知道什么情况,你叫什么,真是张乌鸦嘴。”其他的家长全部脸色阴沉,缄口不言。
当我村的家长们都到达出事地点时,却并没有见到出事的车辆。人群中一人上前搭讪,问道:“你们是×村的人吗?”谷伯率先点头。那人指着悬崖下边说道:“据说,车子就是从这里翻下去的,上午县城的救援队已经来过了,但是你看看,这样陡峭的悬崖根本无法下去,他们后来开车走了,说要到唐细镇的入口才能进入悬崖下的谷底。现在都已经去了两三个小时,估计下面的人都被救走了。”
在场的人听了个个面带惧色,逐个走到公路旁边,俯视悬崖,万丈深渊里的车上人员估计凶多吉少。有几位胆小的村妇据说是恐高,连看都不敢看。谷伯问道:“这位阿叔,你知道是什么车子出事吗?”
中年人想了一下,说道:“是一辆中巴车,我敢肯定。当时天才蒙蒙亮,那段时间好像很少有车子经过,我家就在伯婆坳旁边,我见到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在路口打瞌睡,应该是等车的,刚好有一辆面包车经过,他就拦车上去了,过不久就听说这边有车出事了,估计就是那辆中巴车。”
现场陷入了恐慌,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,大家都担心车子里是否有自己的亲属。
正在众人又惊又怕的时候,听到几公里外有车发出喇叭声。喇叭声在山间显得格外清脆。应该是每过一个转弯处都鸣笛,这声音越来越近,大概10分钟后,一辆蓝色商务车开到众人旁边停了下来。从车上走下来一位穿制服的男人,他对众人说:“大家不要守在这里了,下面的人都被救走了。如果是亲戚的话,请到县人民医院去,那里已设置事故处理小组。”他说完话就准备撤走。但云婶上前截住了他,紧张地问道:“那情况怎么样呀?有没有女学生死掉啊?”
那人疑惑地盯了一下云婶,漫不经心地说道:“当场死了两个,重伤的有3个,其他轻伤的不碍事。”
其他人认真地听着。云婶穷追不舍地问道:“那死得也不多,死了的那两个是女学生吗?”
那人点了点头说:“一个男,一个女。”云婶焦急起来,大叫道:“冤孽啊,不知道是否是我女儿,你现在是不是要开车去县城呀,载我去看看好吗?”
那人打量了一下云婶,问:“你怎么知道是你女儿?体检的一车人那么多,死的不一定是她呀,你先别这么紧张嘛!”
谷伯连忙问道:“什么体检?以前都没有听孩子说要体检的呀!”
那人听了,大惑不解,料想这是一群糊涂的村民,耐心地解释道:“这是一辆学校包的车,你们镇中学的初三毕业生去县城体检的,你们不知道吗?据我所知,车上都是要考中专的学生,他们要到县城体检。”
听了那人的话,我村村民个个如释重负,在现场吵吵嚷嚷:“原来一切都是误会,误会呀!”
因为我村当年在镇中学的初三毕业生只有9个,据说报考高中的有3个,报考技工学校的有5个,另个一位刚刚参加完毕业会考就不读了,因此根本没有人报考中专,也就是说,翻到悬崖下的车里面根本没有我村的学生!
于是村民们打道回府,回到村中见到书记时,对书记说明了情况。村长立即打了个电话给中学,几经周折得到结果,确实是我镇的考中专的初中毕业生到县城体检,翻车了,可以确认,我村的全部学生都安然无恙。
一切真相大白,可是这次的车祸疑云才刚刚开始!
当天傍晚,村头的济婶在寨子里嘀咕:“哎哟,怎么那么奇怪,阿济今早去县城捉鸭子(买小鸭回家里养),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呀,都6点多钟了,还不见人影的。”
济婶的话不无道理,因为我镇的农用车全部都是天未亮就出发去县城,然后下午一两点钟从县城回来。虽说那时我村连接国道的公路已经开通,但村里并没有人拥有农用车,我村的人一般去县城都是先走一个小时山路,然后在伯婆坳附近的他村等镇中心到县城的农用车。然后,中午一两点钟从县城坐车回来,从伯婆坳下车走路来家,最迟下午5点钟可以回到我村。
听到济婶的话,一个邻居问她:“会不会去县城的亲戚家了?”
济婶回答:“不可能,我们家在县城根本没有亲戚,再说,阿济也知道明天要带小孙子去镇防疫站打预防针,不可能在外面过夜的。”
另一个人问道:“你不是说他去捉鸭子吗?今天是墟日(赶集日)吗?会不会县城没有鸭子捉,他要等到明天呀?”
有人答道:“今天是墟日!”
正在这时,谷伯牵着牛慢悠悠地从众人身边走过,有人叫住了他:“谷伯,听说你上午去了伯婆坳的翻车处,有没有听说我村的人也在车上呀?”
谷伯勒住牛绳,稳住了牛,得意洋洋地对大家说:“我村的神真是显灵了呀,这辆出事的中巴车里没有我村的学生呢。”说完,谷伯牵着牛走了。
那人回头对济婶说:“会不会济叔刚好坐上了那辆车呀?”
济婶听了,脸色立即阴沉下来,她善意地骂道:“狗血泼你,狗血祭你,他今天天还没亮就出去,不可能坐上那辆车的。再说人家是包车,怎么可能会载别人呢?”
可是,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,后来才知道,此时的济叔正在经历着非凡的际遇。天色渐渐暗淡,牲畜各归原位,村民各回其家。济婶焦急不安,一直守在大门口,望着东边村头的路口。
时间很快到了夜里11点,即使走路,也该从县城回到我村了!不安的气氛开始笼罩着济婶的家,邻居听到消息,来到济婶家打听情况,谷伯也在其中。众人分析济叔可能的去向,谷伯显得忧心忡忡,突然,他打断众人的猜测,若有所思地说道:“上午在伯婆坳现场时,我听到其他村的一个人说,他大清早看见一个男人在路口等车,然后上了中巴车,不知道会不会是阿济呢?”
屋子里顿时骚动起来,济叔的儿子细六立即说道:“我现在骑摩托车去县城,看看医院是否有我爸。”说完便想动身。旁边有人劝阻说:“深更半夜的,不要赶夜路,我看先到房古家打个电话,看能不能联系到学校,说不定学校知道呢。”细六立即去敲房古家的门,借他家的电话打到了我镇的中学,但估计中学提供的电话是办公电话,没人接听。
细六回来后,家人决定,大家早点睡(其实不早了),明天早点去县城!
邻居们走后,房间里只剩下济婶一人,由于紧张,济婶没有丝毫睡意,她时刻盼着奇迹出现,希望济叔能够平安地出现在她的面前。据说她靠着床头,双手合十,口中不停地念“菩萨保佑”。不知道念了多少遍,她终于困了,慢慢地躺下来,睡着了。不知过了多久,微弱的敲门声响了起来,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:“开门,开门。”躺在床上的济婶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双眼,聆听了一会儿,这声音似曾相识,济婶猛地掀开被子,跳下床去,把房门打开,在朦胧的灯光中,见到了衣衫褴褛、全身是血的济叔,济婶吓得不敢上前。济叔并没有打算进房间,而是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快,快,叫人……把她扶进来,救……救她。”说完他瘫倒在门槛上。
济婶终于明白过来,济叔带了人回来,她立即跨过地下的济叔,大声叫醒了隔壁的儿子和儿媳妇。邻居听到了动静也随即起身往济叔家赶。济婶回到房间,拉亮了屋檐下的电灯,告诉细六立即抬人。但细六走到屋檐下,根本就没有见到有任何人,细六又从屋檐下跑到大门口,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。济婶立即推了推坐在门槛上昏昏欲睡的济叔,心急火燎地问道:“喂,阿济,你醒醒,你不是说要救人吗?人究竟在哪里?”
济叔艰难地张开了双眼,缓缓地指了指大门口,微弱地说道:“在……门……口……”几人匆忙把济叔扶了进去,其他几个拿了手电筒跑到大门口,东瞅瞅西看看,我的妈呀,这个济叔究竟在搞什么鬼呀?大门口连鬼影都没有一个!济婶立即跑进房间重重地摇醒了济叔,济叔勉强打起精神,被济婶搀扶到大门口。他愣愣地朝门边望去,好像看见了什么,指了指柴堆,嘴里却发不出声音。突然,大门旁边的一捆柴出现了轻微的晃动,发出“叽叽”的声响,但现场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任何东西,济叔努力把自己的目光从地下渐渐往上抬,表情异常痛苦,好像和什么东西难舍难分,最后,他艰难地喊出一句:“别……走,我……救你。”然后昏厥了过去。
有人喊道:“快救济叔,他太劳累了,脑子变糊涂了。”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济叔抬进了房间。没错,济叔历尽艰险,一整天没吃东西了,能量消耗大,家人立即帮他洗脸擦身,喂点稀粥给他喝,然后把他抬到床上睡了。不一会儿,床上传来了雷鸣般的鼾声,众人陆续离去。此时已是凌晨4点,而济叔这一睡一直睡到下午3点多,精神恢复了不少,邻居都过来关心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,他终于把他昨天不同寻常的经历告诉了大家,而他的经历也成为我村最为扑朔迷离的故事。
那天,天还没亮,济叔因为要去县城捉鸭子,很早就起床了,吃前一天晚上留下的两个番薯。济婶也跟着起床,她并不是要陪丈夫一起去县城,她有她的事情要忙—找来香,点着了,朝着门口的两边念念有词。其实济婶也是老调重弹,只要家人出远门,她就会这样做,让神明保佑家人出门吉利,遇到好人,避开坏人。而这次济婶拜神,从结果来看,则非常巧妙。
吃完番薯,济叔就出发了,据说当他走到国道路口时,天还没有完全亮呢。其实,车也确实不可能这么早经过,于是他只能在公路旁边等,等了半个钟头,天气又冷,他觉得有点心烦,刚好又有点尿急,就溜进了路下的一片竹子林间撒尿。奇怪的是,当他撒尿的时候,地上的落叶竟然发出“嗞嗞”的声响,就如发生什么化学反应似的。他立刻紧张起来,还没尿完,就拉上拉链匆忙地跑出了林子,找到了林子和公路间的一个避风处,坐在一个石头上等车。
这里空气确实清新,让人觉得心旷神怡。由于起得太早,有些犯困,济叔坐在石头上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,一阵风吹过,周围的树叶飘落下来。
迷迷糊糊中,济叔感觉到一个人(后来确认,并非伯婆坳的村民)从他身后走来,那人拍了拍他的后背,他抬起了头,看到了一个背影。像着了魔似的,他从石头上缓缓站起,竟然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人走,走进了刚才济叔撒尿的丛林,看到前面的男人挥手示意停下来,济叔就停住脚步。济叔看了看阴森森的四周,发现在草堆边平躺着几个人,他看不清楚这些人的脑袋,却发现其中两人穿白色衣服,另外三个人穿黑色衣服。
怎么这些人平白无故地躺在这里?济叔觉得非常奇怪,想跟那个引路人说话,却发现自己无法张口;想走近一点,却无法迈步。济叔眨了一下眼睛,突然,他感觉周围的林木剧烈地摇摆起来,在这一刹那,两个穿白色衣服的人慢慢地飘了起来。济叔在慌忙中竟然看到了她们稚嫩的脸,突然间,她们龇牙咧嘴,变得血肉模糊,向济叔抓了过来。济叔想跑,但根本跑不了,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,那个引路人用手一弹,两个女孩子平直地躺了下去,远远望去,她们薄似一张纸。
引路人用低沉的声音说:“你今天会遇到这些人,你不用害怕,记住,言多必失,少说为妙!”说完这句话,这人转身就走,济叔想说句话,但仍然说不出,就在这人转身的瞬间,济叔看到了他似乎有3只眼睛。这人像阵风一样飘走了。诧异中的济叔再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那些人,这些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呆呆地站在原地,怅然若失!
正在此时,一声清脆的喇叭声从不远处传来,济叔猛地惊醒,发现自己坐在石头上。他回头看看身后那密密麻麻的丛林,一阵凉意涌上心头,见鬼了,大清早的,竟然做这样的梦,他抖擞精神站了起来。
一分钟后,济叔终于看到了一辆白色中巴车从远处开来,奇怪,平时我镇的国道上鲜有中巴车的,还是试试运气吧。济叔举起手拦车,而车子竟然在他身边慢慢停了下来,车门打开,一个中年男人(后来证实是带队老师)立即探出车门对他喊:“快上来,反正后面还有座位!”济叔跳上了车,笑吟吟的,心想自己今天运气真好,还能坐上中巴车,要知道,以前坐农用车那都是挤着坐在车后的,两者不可同日而语。然而,济叔并不知道,这辆中巴车并不好,因为据后来交警验证这是一辆报废车。
上车后,济叔看到全车都是青少年,女孩清一色穿白色套裙,男生穿黑色裤子。济叔上车后没说什么,看到其他人挺困的,大部分人都无精打采,闭目养神,有的靠着后座睡着了。带队老师说:“阿伯去县城吧?最后面还有位,你小心点走过去。”
济叔“嗯”了一声,扶着左摇右摆的车子,移到车厢最后排,后排右边靠窗的一个女孩立即站了起来,腾出靠窗户边的位置,济叔也没说什么,坐了下来。坐下来他才发现,这辆车挺破旧的,最后这个窗户连玻璃都没有。他看了看旁边那个让位的女孩,愣住了,感觉这个女孩挺面熟的,但一时想不起来,又不好意思问她,济叔本来就是个木讷的农村人,不善于搭讪。于是他坐在座位上往车窗外观望,公路旁一簇簇树木从车窗外闪过。
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,车继续往前开,开始进入下坡路。大概在济叔上车后的10分钟,他听到最前面的司机大声地喊了句“不好”,就感到猛烈刹车。根据事后司机(没死)的讲述,因为公路都是下坡路,而且急转弯很多,一般都是凹进山谷再出来,如此反复,所以从这边看对面山,公路就成了一条直线。这个司机本来比较熟悉山路,估计是休息不好,产生幻觉,并且又是报废车,刹车老化,当车偏向悬崖时,他迅速向里面打方向盘,车头似乎有扭转的趋势,但由于尾部惯性极大,瞬间漂移到公路外面,头轻脚重,车子在顷刻间掉了进去。一个带队老师,一个司机,二十三个学生,一个村民,全部随车落入深谷,二十六条鲜活的生命顿时面临着最为严酷的考验!
结果已经在开头交代,当场死了2人,重伤3人。这似乎有点不可理喻,连人带车跌入这么深的悬崖,竟然大部分人可以存活下来,真是奇迹。根据事后一些轻伤且头脑清晰的伤员转述,当车掉下去后,刚好撞到了下面的几棵大树,起到了缓冲作用,最后才翻到谷底。
然而,当时谷底的情况究竟怎么样,济叔并不清楚,因为翻车的瞬间,他感觉到车子在山坡中转了几圈,发生强烈的碰撞后,自己掉了出去,挂在树枝上,当衣服被撕破后,重重地掉在下面的草丛里,然后眼前一黑,不省人事。他醒来时,周围静悄悄的,光线非常暗淡,其实此时才下午四五点钟。他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,但根本无法做到,上面是高不见顶的山峰,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谷,自己可能在半山腰间,困在这荒山野岭中,连走出去的路都没有。济叔料想自己在车子翻下去的瞬间,从车窗中掉在了半山腰,现在自己要走出去,唯一的办法是向下走,走到山谷,山谷应该有小路走出去。当他向下攀爬时,感觉腿有点痛,这才发现自己受了伤,还好是轻伤,忍着疼痛勉强可以走。
越向山谷下边爬,济叔发现下面越昏暗,同时,天色逐渐变暗,前方慢慢变得模糊不清。大概爬了半个小时,济叔爬到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地方,估计这里就是谷底,于是他就地而坐,小憩了片刻。
突然,借着微弱的光亮,他发现不远处有一堆特别显眼的白色的东西,他站了起来,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。天啊,当天坐的车早已成为一堆废铁,周围草丛全被践踏,现场还充斥着一种怪异的腥味,见到这一情景,济叔的双眼立即湿润起来,其他人呢?难道全都死了?尸体都被人搬走了?难道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吗?不,自己能否走出去依然是个问题,谈幸存实在是为时尚早。此时,他饥饿难耐,感觉周围黑郁郁的林木好像随时都会侵袭下来,黑暗让他无比恐惧,济叔逐渐变得神志不清了,但他仍有活下去的坚强意志,走,一定要走出山谷!
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,突然,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呻吟声,济叔吃力地听了听,终于判断出声音的所在,然后朝那边小心翼翼地走去。当他走到前面的时候,却惊讶地发现,在一个大石头旁边躺着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学生,还有微弱的气息,但究竟是不是坐车时坐在他旁边的那位,他已经无法分辨,因为天色太暗,并且那个学生全身是血。
济叔见此惨状,早已经吓得目瞪口呆。这位女生已奄奄一息,见有人过来,轻轻地说道:“救……我……”
济叔判定,这个学生肯定跟自己一样,在翻车过程中掉出来了,但他没有去想,如果救援人员来搜救过,为何唯独她没有被找到?但自己不是同样被遗落了吗?自己上车时被很少人注意到,并且翻车后,死亡、受伤已让现场失控,谁会想到有人掉出车窗?反正情急中的济叔也想不了那么多了,此时真是同病相怜呀,原本全身无力的济叔顿时来了精神,弯腰上前去扶她。可是,刚碰到她的身子,济叔就发现一块玻璃竟然斜插在女孩的胸部上,女孩的衣服早已是血淋淋一片。
在血腥面前,济叔没有丝毫害怕,救人心切,他坚定地对那女生说道:“阿妹,你要挺住,走,我背你走,背都要背你出去。”
女孩似乎被济叔的话鼓励,发出微弱的声音:“好,要死……也不能……死在这里,会成为……孤魂野鬼的,背我……出去。”说完就昏厥了过去。济叔立即扶起了女孩,而此时的女孩就如一具僵硬的尸体,任凭着济叔的摆弄。济叔蹲了下来,用尽全力把这个女孩托在了自己的后背上,然后开始艰难地走路。但是路在何方,他根本就不清楚。其实,济叔能单独一人在这荒山野岭中走出去,都已算是奇迹,何况在自己负伤的情况下,在黑夜里背着一个女孩子走,这简直是天方夜谭。但此刻的他却认为他能做到,因为他已经不够清醒。
济叔背着女孩艰难地挪动着脚步,忽然听见一阵怪异的声响,他循声望去,竟然是从废弃车子的地方发出来的。济叔定睛一看,有两束光线在晃动,光线后有两个身影,他们用什么东西在撬车子,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声响。济叔立即靠着旁边一棵大树,悄悄地观察他们。过了一会儿,济叔听到两个人在低声交谈,这两个人的声音在这黑夜的山谷里非常清晰。
一个人说:“大哥,好像没有什么好东西呀。”
另外一个人说道:“嗯,再找找,天黑了,没有人会过来。”
“大哥,听说这是一辆载学生的车,并且是出去的,又不是回来的,估计不会落下什么值钱的东西。”
“再找找吧,一定要仔细点。”
济叔算是听明白了,这两人是来捡东西的。据说这种情况在当时还是比较多的,特别是县城回来的农用车,如果翻车了,那撒落的东西实在是多呀,所以别镇的一些大胆的村民会做这种勾当。见此,济叔怒火中烧,自言自语道:“太可恶了。”刚刚说完,自己的背后“嗖”的一声,一个白影从后面蹿到了眼前的树上,然后飞了过去,济叔情不自禁地大喊起来:“鬼,鬼来了!”
翻车处的两个人听到这边有人喊鬼,并且看到了那个白色的鬼在飘来飘去,立即发出了杀猪般的号叫。其中一个人魂不守舍地喊道:“大哥,快跑呀,真的是鬼飘过来了。”瞬间,听到了丛林间簌簌作响的风声和那两个人疯狂的叫喊声。两人落荒而逃,声音也由近而远,慢慢消失。
那两个人走后,济叔见到废铁处仍有一束光亮,他背着女孩走了过去,发现是刚才那两个人丢掉的一支手电筒,他兴奋地叫了起来,说道:“我们有救了,在电池用完之前,一定要走出去。对了,刚才那两个人从那里跑了,肯定那里就是小路,你挺住,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的。”济叔捡起手电筒,背着女孩继续向前走。
但后背上的女孩一句话也没有说,济叔觉得不可思议,又问她:“刚才是你抛衣服出去吓他们的吗?”背上的女孩仍然没有说一句话。不会是死了吧?济叔不敢多想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“快点走,快点走,这是救她唯一的希望。”
济叔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,他发现自己全身麻木,身体僵硬,奇迹真的出现了—凭着顽强的意志,济叔竟走到了公路上。已经是深夜了,上下都是黑蒙蒙一片,唯独铺着白色沙粒的公路泛着微微的白光,于是他沿着公路走啊走,走到了早上他等车的那个地方,看来这是伯婆坳,离我村不远了。走在公路上时,济叔觉得非常轻松,浑然忘记了后背上还有个女孩,但一到伯婆坳,他想到后背上还有个女孩,突然觉得后背沉甸甸的,他又想放下女孩子休息一下。
说来奇怪,他想放下后背上的那个女孩,但感觉到根本放不下来,就如一个无形的东西粘着自己的后背,想甩也甩不掉。突然,又从背后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声音:“救……我……”济叔想:“反正伯婆坳都到了,‘死猪不怕开水烫’,就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吧!”于是,他加快速度,摸着黑,背着这个女孩子回到我村,终于到了自己的家门口,敲响了家门,看到了济婶,向她求救,他早已筋疲力尽……
可是,济叔历尽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女孩究竟在哪里呢?其实那不是个女孩,而是一根树筒,因为在凌晨时的伯婆坳,别的村的一位村民,从远处目睹了济叔的怪异走姿,而树筒就被他抛弃在公路口。真实存在的女孩在哪里?其实,她就在医院里!
后来我村的村民得知,3名重伤者中有一个女孩。这个女孩的胸部被玻璃刺入,流血过多,医院立即对她展开施救。躺在手术室的女孩,濒临死亡,用微弱的气息喊着:“救我……救我……”但由于心脏受到严重的创伤,她一直坚持到第二天凌晨才被宣告死亡!
后来,这个学生的家长,听说了我村济叔的这个惊人遭遇,特地来到济叔家,听济叔讲完细节后,感动得热泪盈眶,说是济叔把她女儿的阴灵带出荒山。也有人说,如果当时济叔再跟那女孩谈话,会被耗尽阳气,必死无疑,只是,他得到了我村那个有3只眼睛的灵神的庇佑,逃过了一劫。
车祸后不久,一个醒目的牌子挂在伯婆坳公路的石壁上,牌子上写着:“前面为事故多发路段,请小心驾驶!”这个牌子挂在这里,为的是警醒世人,让大家珍惜生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