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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窑前,乡亲们远远地就停下了,李三叔拎着两包元宝纸钱走近了些,招呼我。
“狗妮儿,去,给你奶奶把这烧了。”
其他人,则往地上堆了一堆泥巴,往里加着水和草秆子,又脱了鞋,用脚去把泥巴踩得匀称些。
我跪在窑前,一边烧着元宝纸钱,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。
趁着他们没留意,我割下一小撮头发丢进了火堆里,又割破了中指,悬在了火堆上方。
“言福未有福,身死魂不诛,囚死入冥罐,永世不轮转。绝命若有怨,此时当归返,恩怨皆清算,思寻引路燃。”
这是王郎中教我的引魂诀。
那日,阿爹应下了陈三叔的要求后,我借着去给爹娘拿膏药的由头,叩响了王郎中的门。
“您能告诉我,福耄,真的是奶奶应该走的路吗?”
“村里这么多年,到了六十六岁的老太太,不都得做福耄吗?”
“可是,她们真的就应该做福耄吗?”
“阿娘说男人为村子撑起了一片天,所以老了不能早早送去福耄窑,要等到八十八。”
“可哪家哪户的女人,不是为一家子人、一村子人,耗尽了她们的一生?”
“怎的就成了仰仗男人活着,帮衬不上儿孙了?”
“哪个男人,又不是喝着自己的阿娘的奶水长大的?”
“她们,真就该早早地蜷进福耄窑,看着自个儿的命,一点一点被砖头堵死吗?”
王郎中盯着我看了许久,眼中有些湿润。
“你和他们不一样,你和福耄村所有的人都不一样。”
“看来,福耄村,是时候偿还自己做的孽了。”
那天,王郎中教了我引魂诀,要我在去窑前断灵的时候,把头发和血混着元宝纸钱,一并烧给奶奶。
临走前,我告诉了王郎中,奶奶给我起的名儿,周思寻。
“周思寻,你比我清醒,也比我勇敢!”